而林佐却在飞起时身体在空中一个腾翻,柳拓再看时他已稳稳当当蹲落在地上,他抬起头冲他一声冷笑,那种轻蔑的,仿佛是看到天下最可笑、最无聊的笑话那样的冷笑。
他清冷的眼睛一眯,仿佛下一秒就要像狼一样溢出幽幽的绿光来!
柳拓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他好像不怕疼,而且只要他想,他的身体就能把一切都做到!
他以前以为他的优势仅仅在于速度——他为自己以前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而现在他却猛地意识到——不是!
他的优势是——身体完全听命于意志——无论什么状况,也不管什么对手,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这就是——林家堡的杀手!
——林天诀培养出来的杀手!
柳拓眯了眯眼睛,食指在嘴唇上轻轻抹过,一抹血迹被他晕开,粘在嘴唇上,看起来竟有点儿妖冶。
说起来,他与林天诀,倒也算是旧相识。当年林天诀离开林家堡,他离开听风阁——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都是因为女人——他们在逃离的路途中相遇,年轻气盛的人喜爱独来独行,却也愿和陌生人搭个伴儿,做一回天下遍地是朋友的游侠美梦。
林天诀是因为父亲被女人算计,冰魄峰攻上山来,被迫出逃;而柳拓则是因为姐姐柳妍嫁给了木远卓,负气出逃。
他觉得林天诀那人没什么志气,他想要争霸天下,扩大听风阁势力,进而控制整个洛阳(那时候听风阁还在洛阳);而林天诀却只盼纷争早日结束,人们各安其分,天下太平。
他骂林天诀懦夫,说他不顾林家堡安危,擅自出逃,而林天诀却看着他冷冷一笑,轻轻淡淡地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柳拓当时正值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年轻气盛,揪住他的脖领子就是两拳,但林天诀没还手,就是这种眼神——这种好像是看世上最无聊的笑话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勾唇一笑。
所以当他听说林天诀竟然杀了蜀地青玉堂堂主唐彩衣时,他没一丝惊异,他只是为唐彩衣感到可惜,听说那是个极其可人的美人坯子,更让人觉得遗憾的另一个原因是那人是江湖上有名的荡妇——就是那种好像谁都可以在她身上摸两把的女人——他可惜的是从今往后这江湖中人就又少了一个谈资了。
咬人的狗不叫,这是事隔多年后他对林天诀唯一的印象。
其实后来他想了想,林天诀说得是对的,他也是个懦夫,他不敢和木远卓正面冲突,也不敢违逆自己父亲,所以他只有出逃。
当他清楚明白自己心境的那一刻,他只觉心中咯噔一跳,一股冷气静悄悄地从背后袭上来,直冲天灵盖,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是的,他突然觉得林天诀这人很可怕,他的心理强大到让人畏惧的地步——就是那种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却还依旧做下去,自己明明是清醒的,却依旧按着醉酒的人的活法活下去,他不屑于伪装,明明白白的,任凭自己往黑暗里坠,心甘情愿与恶魔为伍。
这种人让人不寒而栗。
——而林佐身上,多多少少烙着他的烙印。
林佐狼一样的眸子盯住他,右手缓缓将他插进左肩的短刀拔了出来,刀刃上带着血,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短刀一旦拿到手里,他立马跟只灵巧的猫儿似的持刀攻了过来!
他的左臂肌肉绷紧着,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
柳拓猛地往后一退,这个人,他不知道疼的吗?
“林佐!”木怜夕暴喝一声,林佐置若罔闻,一刀往柳拓的颈部划去!
柳拓急忙下腰一躲,险险避过了他这一刀。
林佐手腕一旋,刀子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极美的弧线,又往柳拓颈部攻去。
“林佐!”木怜夕大吼一声,急得一双美目都见了泪。
林佐的嘴角勾起嗜血的杀意,指尖一旋,一片晶亮光点从他的指尖迸出,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向着柳拓掠去!
柳拓凝神屏气,急忙凝起一身内力将那暗器震开,而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身侧黑影一闪,林佐的身形如鬼魅般悄然来到他身后,激起他后背上一阵寒意。
林佐右腕一转,一刀就要向着他的颈动脉划去!
——而此刻柳拓根本避无可避!
“木木佐!”千钧一发之时,木怜夕颤抖着嗓音吼了一嗓子,急得高音处都破了音!
而随着她这一声,林佐明显地动作一滞,原本那些叫嚣着想从他体内冲出来的、对鲜血和暴力的渴望,好像顷刻之间便消失了,这次不是暂时被压制,而是消失——就像秋日太阳出来后消失的雾气一般——烟消云散。
是的,自己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这般委曲求全?为什么情愿处处受限,活得窝窝囊囊却依旧愿在这个地方呆着?
这声木木佐,给了他答案。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林家人了,赐名林佐。”旧日里的阳光还在眼前明明晃晃地晃,却怎么也敌不过那个红衣女子的抿唇一笑,她带着点儿俏皮的神情问他,“我送只猫给你养你要不要?”
他感觉自己的心霍地软了下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溢出笑——要,怎么能不要呢?
你给的东西,你的东西,我都想要。
他持刀的右手放慢了速度,生生以拳变肘,狠狠一肘打在柳拓的颈动脉上,柳拓被他打得一个踉跄,身形往前走了两步,而此刻林佐的剑就在脚下,他足尖一勾,长剑便被他握在手里!
柳拓还未来得及转身,他唰地挥出长剑,剑刃压着柳拓的颈动脉,柳拓霍地停了所有动作,林佐抿了抿唇,嗓音清冷,“你输了。”
柳拓不动声色,右臂上的衣袖却已满满登登地鼓胀起来。
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与此同时,林佐左手一勾,又是几片刀片从他的袖口中滑落出来,灵巧地被他夹在指尖。
“柳拓!”木怜夕又喊了一嗓子。
柳拓转头看了木怜夕一眼,一时之间四目相对,木怜夕大睁着眼面色惊恐地看着他,柳拓收回视线,像是泄气的皮球似的轻轻叹了声,右袖轻飘飘地垂下来,他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林佐,双臂在身前一抱,懒洋洋一笑,似是多不耐烦道:“行,我输了。”
典型的输武力不输风度,死鸭子嘴硬,负隅顽抗,装腔作势!
林佐冷笑一声,收了自己的长剑,转身慢慢往外走。
“木…木木佐!”木怜夕急忙迎上前去,可林佐并未理会她,他看了她一眼,用那种小孩子似的负气的眼神,半是埋怨半是恼恨,好像是在说你就会护着他,根本就不管我!
木怜夕心中又心疼又想笑,还替他觉得委屈,她走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木木佐。”她低声唤他。
林佐却不怎么领情,从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胳膊,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味心思地往前走。
木怜夕站在身后看着他,他步伐沉稳地走了两步,身形一个踉跄,双腿一软,“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嘴巴一张,“哇”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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