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怜夕只觉心中咯噔一响,她看着他,指甲深陷进肉里,她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林佐垂下了眸子,像是思考了思考,又道:“教我做饭的那个师傅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他说如果一道菜我这种口味也喜欢,另一种口味也喜欢,那能不能将所有的佐料都加进去,制成一道什么味道都有的菜,他们都说不行,我说,难道没什么恰到好处的量吗,各种味道都不冲突,相互包容又相互独立。他们都笑,只有那个老师傅说我可以去试一试。”
“然后呢?”木怜夕看着他,她已隐隐约约猜到了事情的大体走向。
“然后我就去试了。”林佐又抿了抿唇,他真的是超爱做这样的小动作,“试了很多次,没找到那样一个平衡,我不是说它没有,只是我没找到。”
“然后。”木怜夕依旧看着他。
“然后我明白了一件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打算要一种味道,同一道菜,那就意味着你必须要舍弃另一种味道。”他看着她,寒泉似的眸子里专注又干净。
“嗯,后来呢?”木怜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是要走了?这次回来是来给我道别的?”
“不。”林佐抬起头来看着她笑笑,“我说了我是回来保护你的,我不用你护着我自己也能好好的。”
“你不回去了?”木怜夕觉得心中咯噔一跳。
“两种味道只能选一种,我还是更喜欢这儿。”林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避开了她的眼睛。
可木怜夕捏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头转了过来,大眼睛了满是不可置信,“你…”
“我不会走。”林佐抓着她的手,将它从自己的下巴上扯了下来,他朝一边轻轻扭着头,像是很急,又像是害羞,最终他转过头来羞赧地冲她笑了笑,继续道:“我决定留下了便想着去适应这个世界规则,但我,不会对你装…呃,就是…我…”
木怜夕瞪着他。
他干脆一把抱住了她,“你别害怕,我不会变的,也不会走,可能我跟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但是我…”他解释不清,恨死了自己的词不达意,他尝试说清楚,可越说越乱。
木怜夕在他肩上“扑哧”笑出声来,她吐了口气,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行了,闭嘴吧,我知道了。”
“真的?”林佐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不就是想独立自主不再受我压迫了吗,直说好了,我把你的卖身契还你。”木怜夕一把推开他,翻了个白眼又坐回书桌前。
“小姐…”林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木怜夕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半晌,又“扑哧”笑出声来,“行了行了,不逗你了,逗你没劲,什么都当真的。”
林佐抿了抿嘴唇,也笑了。
木怜夕在书桌前静坐半晌,林佐站在书桌前垂着眼睫看她。
她吐了口气,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大决定,她站起身来手抚上他的脸,稍往前探着身子,轻轻舒了口气,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嗓音难得阴沉,“木木佐,我信你这一回,你千万得保证你所说的是真的。我可不想我在自己身边养了头狼,末了再回来咬我一口。”
林佐也看着她,郑重地点头,“不会,我保证。”
木怜夕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滑下来,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在了他的动脉血管上,这是个带点儿挑逗性的动作,同时这也蕴含着杀机与危险,林佐眼皮一垂,往下略扫了一眼,又抬起眼对上她的眸子。
他没躲,只是看着她,眼睛里单纯干净。
木怜夕与他对视半晌,终是率先错开视线,她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有些苦涩,“木木佐,如果你是林家堡派来的奸细,那木家指定就会亡在我手里了。”
林佐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凝着,里头仿佛一团死水却又在水底波涛汹涌着,变化莫测,暗藏危险。
他沉默半晌,将她按在他颈动脉上的手指拉过来,他的手掌一翻,她的手便掐上了他的脖子,他按着她手掌的手用了些力气,令人恼怒的窒息感立刻传来,他不得不抬了抬脖子才能正常说话,他看着她,由于颈部的压力,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但他的眼神是执拗而专注的,他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便杀了我,是剁碎了喂狗,还是千刀万剐,我都听你的,绝不还手。”
木怜夕看着他,只觉得大脑发懵,仿佛全身的血都叫嚣着涌上头来,她看他都有些看不真切,鲜血在自己体内沸腾着,带起一拨又一拨的兴奋,她手心里是他的脖颈,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血管的每一次跃动——她兴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男人的命在自己手里了——任何人都渴望征服,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征服这种强大的对手——她兴奋得无法自抑。
杀了他!杀了他!看他挣扎,看他痛苦,让他彻彻底底地服从你!
囚禁住他,剥夺他的自由,让他永远留在你身边!
打断他的腿,将他拿铁链子锁起来,让他再也跑不掉!
除掉所有的不确定性!滚他妈的不安全感!杀了他,一切就都解决了!
他会是你的,是你最完美的猎物!你想怎样就怎样!他归你掌控!你想让他怎样他就必须得怎样!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木怜夕的眸子猛地就沉了下去,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笑,手下加大了力道!
林佐的眉头凝了起来,他没出声,只能随着木怜夕的动作将头往上抬,试图缓解巨大的窒息感,但这并不成功,木怜夕的眼神越来越疯狂,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林佐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若想推开她或者说杀了她,易如反掌,但他并不想那么做。
他与木怜夕僵持的已经时间不短了,他觉得眼前有点儿发黑,耳边嗡嗡直响,一切都像是假的,他像是漂浮在梦里,身下是温柔的水波,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格外地舒适。
但他看不见光,看不见光让他觉得心里发慌,他拼命地瞪大眼睛还是看不见,所以后来他干脆闭上眼,在他闭上眼的那一霎那,身子反而一轻,眼前白光一闪,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姑娘笑嘻嘻地看着他,将手往前一伸道:“大哥哥,你吃不吃饼?”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温柔地翘起嘴角笑笑。
画面又是一转,这次是黑暗的夜,她的轮廓看不大清楚,声音却格外清晰,她笑意盈盈地歪着头问他,脸上稍微带着点儿俏皮,“我送只猫给你养你要不要?”
俏皮?怎么会俏皮?若他没记错,他刚刚明明才攻击过她!他差点儿杀了她!
林佐的心口莫名地痛起来。
他觉得喉间发紧,但他又敌不过她笑容的魅惑,只得别扭地点头,“要。”他道。
而随着他这一声“要”,身体瞬间真实很多,像是从虚拟空间乘坐传送门忽地返回现实,他不再漂着,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头部闷得发痛的苦楚。
而木怜夕则像是被自己吓着一般,低声惊叫一声,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林佐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她才没有狼狈跌在地上。
大量的新鲜空气猛地涌进喉管来,林佐一手扶着她,一手紧握成拳弯腰猛咳着。
木怜夕看着他,眼睛瞪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她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她一反应过来表情就恨恨地,她近乎咬牙切齿吼道:“林佐,你是不是傻?”
林佐剧烈咳嗽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木怜夕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发着白,她瞪着他,嘴唇像条搁浅了的鱼似的一张一合,却一直没说出什么。最终她仿佛战败似的垂下头,嗓音沙哑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就滚,有多远滚多远,滚到我找不见你最好。”
她转身想走,可林佐扯着她的手不放,木怜夕用了全力想甩开他,但她的气力又怎是能够和林佐相比的?她气得大吼,眼圈红着,“放开!我差点儿杀了你,你知道吗?我管不住自己,我像是疯了一样!你留在我身边结局不定是什么!我把握不住你!留不住你!想杀了你!我受够了自己像个疯子一样!我为什么见到你就失控!为什么啊!你不如现在就走好了!”
林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抿唇笑出声来。
木怜夕火冒三丈,声音阴森:“你在笑什么啊?”
可林佐就像是吃了笑药一样,声音越来越大,一开始是沉声闷笑,后来是哈哈大笑,一声比一声狂烈,一声比一声瘆人,带着些疯狂的味道。
木怜夕看着他的眼神冷下来,她暗暗攥住了拳头。
林佐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唇角邪魅地一勾,笑声戛然而止,他一把扯过她,动作近乎粗鲁,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气大得像要勒断她的脊梁骨,他在她耳边闷笑出声,嗓音压着,语调轻佻而疯狂,“那你就…杀了我吧。”
木怜夕全身一颤,尽管疼,她还是努力伸出双臂抱住他,她从自己头上扯下发簪,尖锐的尖头抵在他后心的位置,她开口说话,声音虚弱带着气声,“好…如果有一天你背叛我,我便杀了你。”
林佐心满意足地在她颈窝里蹭了蹭,轻声笑道:“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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