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佐也明显感觉背后风声有异,身子陡地一矮,稳扎下盘,蓄了几分力道汇在剑上,举手一抵身前人的大刀,同时探出右手,凝了九成内力聚在臂上,直接用臂去身后抵挡。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被身前人推得身形直往后移,腕子与大刀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持大刀的竟被他生生撞出寸许!趁这时机,林佐的右臂迅速回收,双手握剑,抵挡身前敌的同时,身形后仰,侧身一转,同时身子陡地一矮,身后那柄朝他上身劈过来的长刀,紧贴着他的面门,险险切过!
但紧接着,头上便砍下三柄钢刀,林佐忙举剑相迎,方才与对方硬碰硬的腕子此刻才缓过劲儿来,酥麻酸痛的近乎脱力!
幸好手腕上带了铁腕,不然今天自己的右手得废这儿!
林佐咬住牙齿,强忍着任身形一点点地被压下去。他本想借侧身下旋的力道击退一人,好让自己从这几人的包围圈里逃脱出去,可无奈失算一步!
右手力道不足,又是三柄钢刀同时劈在他剑上,将他硬生生地困在了这儿。
也是该着他倒霉,将自己高看一步,他本就靠着旋身的力道勉强稳住身形,又是打的逃跑的心思,根本未扎下盘,此刻被上头大力灌顶,旋身欲跑的一条腿已迈了出去,另一条还留在原地,就这样被压下去,硬生生地来了个原地大劈叉!
“我操,这柔韧性!”林佐在几人身下几乎咬牙切齿地赞了自己一句。
强忍住疼,臂上使力,就地收腿,腿下一旋,直接横扫对方下盘!
对方被他扫的一个趔趄。
林佐双手握剑两足收回,脚下一跃,借着冲力用力向上一顶,头上的双刀立马减了几分力道。
趁这机会,林佐足下一勾,半仰着身子,半翻半滚的从圈子里退了出来。
滑行了足有丈余,身子猛地一顿,右手一扬,一片精光已射了出去!
足下一点,紧接着一道黑影便已持剑扑了回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木怜夕的那声尖叫才刚冲出喉咙,捂住双唇的素手还未放下,场上局势已有了惊天逆转!
隔得较远,她看不清林佐自手中射出的是些什么,直模模糊糊地觉得似曾相识。
木怜夕这边心神还未稳,只听得那边传来几声惨叫,与林佐缠斗的那几人,已捂着脖子大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他无人能及的速度以及怀里不知是什么的暗器,都是他与死神结为兄弟的法宝。
林佐站在三具尸首中间,眼色微冷,俯身从已成为死尸的杀手身上取下自己的暗器揣入怀中,将剑上的血迹随意往衣袍上细细一抹,铛地一声让剑回了鞘。
李吾那边还在打斗,这是在场的唯一剩下的一个刺客,眼看是体力不支,李吾的剑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千钧一发之时,李吾只觉自己的剑被什么大力一档,手下顿时偏了方向。林佐的长剑带鞘狠狠往刺客头上一打,声音冷漠地对李吾道:“留活口。”
李吾瞪了他一眼,这才恨恨地收了长剑。
接下来就是小兵上场的时候了,每个人都往地上的死尸身上雄赳赳气昂昂地砍了几刀,刀上沾了血也不擦,就这样“铛”的一声扔回了鞘——刀剑上沾点儿血好领赏,长刀长剑的回鞘的声音可比出鞘时响亮得多。
木远卓一直在看台那边,方才人们惊恐地挤来挤去,他一直向往女儿身边来看看状况也未能如愿,如今战事一停,微胖的身型近乎是跑也是地赶了过来。
“夕儿,可还好,有没有伤在哪?”木远卓抓住木怜夕的手上看下看。
“夕儿无事,让爹爹担心了。”木怜夕蹲身行了一礼。
“好,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木远卓老泪纵横地一把将木怜夕抱入怀中。
看台上,女司仪站起身来,强行稳了稳苍白的神色,又令童男童女们站好队列,自台阶上依次而下。
童男童女本就是些十来岁的孩子,经方才一事,已吓得个个面色呆滞,连哭都忘了,如今女司仪怎么说,他们就呆呆地一切照做。
大夫人还跌坐在原地,面色惨白,双手握拳,身体不住地发抖。
女司仪本想拉她一把,可又想起这女人在关键之时为求自保竟将木家大小姐推下高台,此刻若是碰她,说不定她又会将自己甩下去。
没办法,为求自保,女司仪只好无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表示了下自己的爱莫能助,又远远绕过她去,走至礼台南角,拿起鼓槌,咚地一敲钟,扯着嗓子喊道:“礼成,设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人家的及笄礼上,这时间,最怕见血,不吉利,可若是大家,那可就不一样了。众人急忙收了脸上的惊恐表情,换上一脸的喜气,互相拱手庆贺道:“木家真不愧是大家啊,大小姐生得如此标致,木老爷好福气!”
“好好好,谢谢各位了,谢谢各位了。”木远卓急忙抱拳还礼道,脸上的皱褶里堆的都是喜气。
木怜夕微微蹲身,行了一礼,脸上表情得当,仪态万千道:“多谢各位叔伯兄长们赏脸,快请移座宴席。木家略备酒菜,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大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若木家的酒菜咱们还嫌弃,那天底下也就龙肉可吃了!”
“穆兄长谬赞。”木怜夕又一行礼。
霎时整个木府一片歌舞升平,仿若方才发生的事只是集体的一场幻觉,现在幻觉消失了,一切继续。
林佐站得远远的,看着那脸上挂笑的木怜夕,背倚着高墙,双手抱臂,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带着点讥诮的冷漠。
整日里端着也不嫌累。
木怜夕的及笄礼可以说是举行的相当顺利,虽然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但大家都极其聪明的闭口不提。
待至午宴撤下,晚宴将上之时,木远卓将御敌的几人叫到了内庭,双手抱拳一拜道,“多谢各位奋勇杀敌,保全了木府的名声,也护住了小女的性命啊。”
木怜夕也行礼道:“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众人齐刷刷地抱拳回礼道:“老爷小姐谬赞,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嗯。”木远卓满意地一点头,笑道:“总之还是辛苦各位了,一点心思,还望各位收下。”
说着,双掌一击,一个丫鬟捧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上来,上头盖着一块红绸子,木远卓笑吟吟地将绸子掀开,都是些一琔一琔的银元宝。
那丫鬟将银子分到了每人手上。
木怜夕看着众人,发觉都是些打架时的替补人员,未见暴动主力,便问道:“你们的总教头呢?还有那个新来的林佐呢?”
李吾是木府里这些武师的总教头。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胆子大的向前一步抱拳开口道,“回小姐话,总教头不知去了何处,林佐在卧房睡觉。”
真是,真出力的捞不着好儿,一堆瞎起哄的倒名誉加身了。
木怜夕微拧眉头,“你既知他在卧房睡觉,为何不叫他一起前来?”
“这…”那人苍白了脸色,“小的叫了,不过那厮似是个脾气不好的,只是说不要让我们扰他睡眠,我们怕他发火,便自己先来了。”
“那李教头呢?”木怜夕又问。
“李,李教头…”那人头上已现了冷汗,另外一人插嘴道,“李教头吃完午膳便出去了,至今还未回来。”
木怜夕沉下脸色,“去找找,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众人急收了银子,抱拳齐声应道。
待众人退下,木远卓才看着自家女儿问道:“夕儿,那名刺客,你打算…”
“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过些日子待其意志崩溃了再审吧。”木怜夕轻叹了口气。
“夕儿觉得这次的刺杀是何人所为?”木远卓小心地探着自家女儿的口风。
“呵,很明显,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木怜夕苦笑一声,看定自家父亲道,“其实是哪家派来的,爹爹心知肚明不是吗,反正这类事又不是什么一次两次了。你我是亲生父女,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爹爹何必再费心思探我口风呢?”
木远卓神色微窘,嘴张了张未说出话来,半响才讪讪道,“你大娘家,完了。”
木怜夕其实很想翻个白眼拽拽地回道,关我屁事儿。但忍了忍,硬是毫不犹豫地将这念头压下了。
“我知道。”木怜夕神色微冷,“否则她此次也不会下这么大手笔要置我于死地。”
“你知道?”木父神色微异,声音也变了调,“莫非你…”
“翠竹峰那趟镖,本该是我木家镖局押的,是顺风镖局见这趟镖油水儿大,硬抢了去,如今出了事,与我有何关系?”木怜夕微低着头,这话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更何况,我娘…”
“夕儿!”木远卓急忙制止,语气严厉地警告她,“别胡说八道!”
木怜夕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才未让脸上现了泪痕,她看着木远卓,声音凄楚道:“爹,夕儿有无胡说八道,其实你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
“夕儿…”木远卓想去抱抱自家女儿,手臂才刚伸出去,还未触到自家女儿的肩膀,木怜夕已转身跑了出去,一缕散落下来的长发,空寥寥地在他的指缝滑过。
木远卓长叹了一声,眼里现了泪水,这么多年,她一个小女子独身操持着木家的一切,别的孩子在外头扑蝶放纸鸢的时候,她在账房随他拨着算盘,当别家女子巧装欲会少年郎的时候,她在核对着账簿、忙着木家的大小生意,他岂不知道她的委屈?
只是,她的大娘,虽多次欲置她于死地,可她也有她的难处。若按常理,木远卓该是有一儿子的,那孩子已有七八月大了,愣是让木怜夕调皮给折腾掉了,木府的大夫人自此也伤了身子,不可再生育子嗣。
大夫人对木怜夕的恨意可想而知,所以一般的小打小闹,木远卓则是能忍就忍。
大夫人的娘家也是做镖局生意的,不过阵势远及不上木家,所以大夫人的兄弟时常仗着自己姐姐在木家的地位同木家抢些生意。之前夕儿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押的却是要进贡给王室的上等绫罗绸缎和各种珠宝,这趟镖,连木家这样的都得严加小心,更别说…
不过如今出了事,大夫人的胞弟惨死,给王室的贡品也下落不明,如不能快些寻得,怕是连木家都要受到牵连。
只不过夕儿当初怎就答应了呢,而且听说官府已出兵前往翠竹峰剿匪,怎么匪患还如此猖狂?
木远卓神色微冷,恐是夕儿这丫头动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