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坐在自己的咖啡馆听这个故事的,讲故事的是个很年轻很帅气很…独特的男人。之所以说他独特是因为他身为一个男人居然没有丝毫“避绿”的自觉,留了一头翠绿色的头发,根根冲天,顶在脑袋顶上活像个盆栽娃娃。
可就是这样,这奇怪的,绿气冲天的,以及我想不出任何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的鬼发型居然和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无比相配,贴合的毫无缝隙。
在他坐在咖啡桌前的那三个小时内,我默默地坐在吧台后看着他,在心里为他换了成百上千个发型,我知道他这个鬼发型太奇葩,但我也得承认,我所能想象到的那些发型从时尚潮流到民间乡野居然没有一个能够赶超它。
绿毛儿绿毛儿绿毛儿,眼前晃得满脑袋的都是绿毛儿,妈蛋,我要疯了!
好了,绕开那头绿毛儿,说重点。先自我介绍下,我是妖孽大人。嘘——先不要太吃惊哦,千万不要以为我又是什么妖王魔后来人间开咖啡馆体验生活的,鄙人呢,凡人一个,没法力没背景不会飞也不会特异功能,生活不规律总是不按时吃饭,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父母双全不是孤儿,童年尚算完美没遭过虐待,心理没有阴影,总之一句话,不带着点儿能成牛逼人物的样儿,开家咖啡馆,自力更生。
哈,那啥补充一下啊,咖啡馆是两个人的,还有一女生,叫北冥倩,我俩初中加高中同学,那姑娘典型的贤妻良母,人长得瘦,五官温婉,性格温柔,生活规律,做衣服一绝,又是个高大上的姓儿,然并卵,依旧和我苦逼地窝在一家小咖啡馆里,赚钱支付房租水电费,外加自己的口粮费与维修保养费。
早晨我不起,一般她盯着。
那边那个绿头发的呢,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据他自己坦白说,他姓沙。
其实当他说出他姓啥的时候,我默默地在大脑中模拟了一下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场景——
我:你姓啥?
他:我姓沙。
我:啥?
他:沙。
我:啥是啥,到底啥是啥?
他:沙是沙,沙是沙、沙就是沙!
我:我操,我问你姓啥,你啥是啥、啥是啥,你是不是找茬?
他:我说了我姓沙我姓沙我姓沙,你在这啥啥啥啥啥啥,你是不是傻!
我:@¥%……(*&……%¥%¥%&……&
他:%&……&……*&(*……¥¥@¥¥%……*……()
得了,撕逼大战开始。
我皱皱眉头,场面太美,简直想都不敢想,于是我没再往下问,让他点了单,默默冲咖啡去了。
于是乎,怪事发生了……
嗯嗯,别在意,烘托下气氛啊,不是恐怖片儿。
就这货,三小时前来了我的咖啡馆,端庄优雅地要了杯拿铁,顺带着又把我店里的甜品统统点了一遍,从午后阳光正好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外头红霞遍天,津津有味地吃了一个下午。
这天生意不是很好,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
我一直坐在吧台后瞅着他,直到他优雅地舔净手指上最后一粒饼干渣子,站起身来拍拍毛衣准备迈步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面带微笑:“先生,买单?一共480块。”
他两手在身前搓了搓,又坐下了,“没事,我就是起个势……先…不走。”
“哦,行,那您坐着,还需要什么吗?”
“呃…再来壶茶吧,忒甜,齁着了…”
“行,您稍等。”我心中着实狐疑的厉害,但还是面带微笑地应承着,刚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凳子一响,那人好像又站起来了,我心里一哆嗦,干嘛这是,要逃单?
“哎,我跟你说个事儿…”他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勇气,“我要现在跟你说我没带钱,那茶你还给我上吗?”
我转过身,礼貌微笑“先生,没现金信用卡也行。”
他抿抿嘴唇,“呃…我说我没钱的意思就是…没钱。”
我嘴角抽了两下,“没钱卡也行。”
他挺抱歉地耸耸肩,对我摊了摊手道:“有卡,但…也没钱。”
“抱歉先生,小店概不赊账,您可以打电话给您朋友…”
“朋友…也没钱。”
我:¥%……&……&……%%%¥…………*&*(*(%%@@¥……*(
我一时语塞,话语被生生堵在喉咙里的强烈不适感都化作狠狠飞向他的锋利小眼神儿,满脸的端庄优雅齐刷刷地冻在脸上,啪啪啪地碎裂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掉冰碴。
眼前这厮仍在不知死活地摊着手跟我调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上面还沾着点儿甜点渣渣,“没钱,卖萌行不,你看你都盯着人家看这么长时间了…”
我嘴角一抽,内心满满的怒火再也hold不住了,喵了个喵喵咪的,跑你妖孽大人这吃霸王餐来了,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卖萌?那管屁用,干脆卖身吧!
“大喵!”我朝后头扯了一嗓子,一头约有半人高的黑色怪物从后头快速冲了过来。
大喵是我和倩养的狗,纯种的中华田园犬,大型犬,站起来能有一个男人那么高,撒个欢儿都能把你撞个人仰马翻,当时养它就是觉得两个女孩子开店大晚上的不安全,没想到今天真派上了用场。
“哎,哎呀妈啊,狗狗狗啊!”那人立马就不笑了,声调七转八弯地紧接着就上了天,放开我蹭一下就蹦到椅子上去了,扯着嗓子开始飙高音,“让你的狗起开!”
“拿钱!”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气势绝不容违逆。
“不是大姐,我真没钱。”他蹲在凳子上磕磕巴巴地向我解释,“我…”
“大喵。”我眉头一凝。
大喵立马极配合地昂着头,龇牙咧嘴地冲他汪汪两声。
“哎哎哎别别别!”他一边胡乱摆手一边往后躲,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但但但但我有个故事你听不听,我知道等你来咖啡馆的变态老板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躲在吧台后头偷听别人的故事,然后写成小说去骗稿费,最不要脸的是还要在结尾写上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啊啊啊啊啊啊,你让你的狗起开啊,别闻我的脚!
“胡说八道!”我面上一红,“大喵,咬他!”
“别别别,真有故事你听不听,把我咬死了,这故事就没人知道了,你就再也听不着了!”他语速飞快,近乎嚎。
“真有?”我犹豫了下,手在大喵脑袋上抚了抚,狐疑地瞪着他。
大喵乖了不少,脑袋在我手上蹭了蹭。
“切,还说自己不爱偷听…”他撇了下嘴角,小声嘟哝了一句,我手上动作一停,“没没没,您这是热爱文学艺术进行文学创作为咱祖国的大好河山做贡献呢,可喜可贺,值得尊重,有情可原,有情可原…”
“有质量保证吗?”我冷了他一眼,“别拿个冷笑话糊弄我。”
“哪能啊,质量绝对保证!”他举手发誓,又吞了吞口水道:“你狗在这呢…”
我想了想,拍了拍大喵的屁股让它回后院去了,他哆哆嗦嗦地从凳子上下来小心翼翼地坐定了。
我冲后头喊了一声,“倩倩,麻烦来杯咖啡!”
我明显看到对面那人见到我一往后回头,吓得一哆嗦就要往椅子上窜,待听清我喊的是啥后,又松了口气坐下了。
“不是,老板娘,你别这么客气啊,其实我都快吃饱了,就是渴,齁得慌,不要咖啡,来壶茶呗!”他嘿嘿笑着搓了搓手。
我瞪他一眼,“齁得慌,活该你齁得慌,吃了一大桌子的甜点还不付钱咋没齁死你呢!咖啡!给我的这是!茶?想得美啊你!”
“哦。”他挺失落地应了一声,坐在了凳子里,瞬间整个人都不精神了。
得得得,我白他一眼,搞得我跟欺负弱智儿童似的,“倩倩,再加壶茶!”我咬了咬牙齿,末了又加了一句,“最便宜的!”
“哎。”倩倩在后头应了我一声。
他一听这个立马活泛了,又露出了一口沾了饼干渣子的森森大白牙,嬉皮笑脸地:“最便宜的也行!有水喝就行!谢谢你啊大姐!”
滚你妈的,谁是你大姐!
外头残阳似血,归巢的暮鸦呱呱大叫着。起了风,风悠悠地滑过每寸被晒得焦热的土地,给这燥热的夏日难得地添了一抹平静清爽。
许是外头起了风,我顺带着也跟着抽了风。倩倩给他上了壶茶,而我则坐在了这个怪异的,好坏不知的绿毛男对面。
风从窗口悠悠地吹进来,厚重的暗黄色窗帘随风轻轻鼓动着,凉风抚过我的脸颊,我低下头,做出玩儿手机的样子,悄悄打开了手机功能中的录音笔。
抬头的时候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冲我来了个一切都了然的坏笑,我脸一红,恨恨地将手机揣回衣兜里,他虽未明言阻止,可我还是将手机关了机。
好的故事该是用心去好好倾听的。
我是坐在自己的咖啡馆听这个故事的,讲故事的是一个满脑袋绿头发,长相英俊的男人。他很年轻,笑起来坏坏的,说话也有些不着调。但当他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就收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眼里也蓄进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