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琴姑姑口中所说的青河,迎亲队伍足足有了走十七八天。先是坐轿子到云水江的江边,改乘了一艘豪华的画舫船,船队一共有九只,浩浩荡荡、极有排场的逆流一路西上,引起了不少岸边百姓的围观。
坐了几日船,到了白鹤山麓一带,下了船又改乘轿子,往北走,又走了几日。走到西北腹地、这气候也跟着渐渐冷起来,触目所及都是荒漠、山岗,让我越发愤恨我娘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妈,居然把我嫁到这么偏远的穷乡僻壤?!!回想起娘送我出门时掉的那几滴泪,现在只觉得假惺惺,心里厌恶极了。
到了青河一带之后,琴姑姑倒显得兴致十足起来,不停的向春连指指点点,这是姜家盖的亭子巴拉巴拉,这是姜家搭的得桥巴拉巴拉,还有什么女娲庙、山湖坝、佛塔、尼姑庵、土地庙、城隍庙、希望小学什么的,一律也都是姜家捐钱修的(等等,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总之一句话,就是土豪中的土豪,但凡能花钱出风头、博名声、跟当地民众搞好关系的慈善活动,姜家应该一件没落下.
路过一个茶亭,队伍歇脚片刻,我在轿子里喝着苦涩的劣质茶,听到有人在旁边议论,“哇塞,这么大排场,谁家娶亲啊?”“嗨,还有谁,姜家二少爷呗。”
“啊?哪家姑娘这么倒霉啊?”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当地的,当地姑娘们哪个愿意嫁给那混蛋呀,可不是只能从外地娶了。”
“就是就是……”
听着路人们的谈话,我顿时脸上三道黑线,差点被茶呛了一口。
再上路,离开林子,往前走是一片错落的荒坡,荒坡上寸草不生,风一吹一阵黄沙,打得轿子沙沙的响。
我在心里一百遍的咒骂这个鬼地方,和我那该死的娘,我确定极了,我TM肯定是买胭脂、镯子什么的时候赠送的(满一百两赠女婴一个这样的)。
心里正默默腹谤时,突然轿子摇晃了起来,我给晃得撞到了轿壁上,外面是嘈杂的惊叫声、马匹嘶鸣声。
头晕眼花,还没坐稳,轿帘被掀开了,春连探进个头。
“小姐别慌,山上滚下个几块石头,砸死个伙计。”春连说。
我扶着头,想往外看,但轿门被她大块头挡得严严实实。
“别看,小姐,死得可惨了,再吓着你。”春连贴心的说。
“那现在怎么办?”我担忧的问。
“石头挡路了,我和轿夫想办法把石头搬开。”
“就你们几个,能行吗?”我担忧的问。为了赶回去布置,一下船,大队伙计先带着聘礼什么的乘马车先赶路了,怕我身子弱受不了颠簸,是以只给我坐轿,让这小队人抬着慢慢在后面走,所以现在只有两个小厮、琴姑姑和八个轿夫已及春连,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行谁行?”春连给我一个白眼,很傲娇的走了。
她转身的一瞬间,我瞄家不远处的几块大石头,和一片红灿灿的血迹,连尸体也没看清楚在哪儿,也不敢再看,连忙拉上了轿帘。
在几个人正吆喝着搬石头的时候,一个猖狂的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哈哈——”
“什么人?!”
“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此路过,留下那个买路财!!”
“哥,说反啦!山怎么栽啊你是猪吗?”
“呸,管那么多!显摆你能识字是吧?”
“哎呦哎呦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掀开轿帘往外看去,正看到两个……两个正在追打的山匪。
显然迎亲队其他人也被搞蒙了,呆呆的看着两个歹徒在那里“打情骂俏”。
“住手!!!”春连暴喝一声,震得地面都抖三抖。旁边的轿夫又捂耳朵了。
春连上前一步,瞪眼看着两人。
那哥哥停止了打弟弟,回头瞪眼,“我打我弟,干你屁事?”
“你们要打打,别挡路。”春连冷着脸说,她面孔很严肃,目光很戒备,握紧了拳头。
从这两个人的身形上,她已经看出来这两个人是练家子,有功夫的。怕是来者不善。
“哥,别打了,抢亲要紧。”跪在地上的那弟弟趁机说。
“对,我们是来抢亲的,”这哥哥似乎才想起正事,咳了一声,松开弟弟转过身,抽出了随身的佩刀,那弟弟也赶紧站起来,抽出佩刀,武器在手,两个人表情顿时也狰狞起来了!!
“我们是黑风双煞!!把新娘子乖乖交出来!!否则要你们的狗命!!”
我吓得手也半松了轿帘,遮住了自己只透着缝隙往外看。那两个山匪,一个高壮,一个矮瘦,都穿着虎纹皮毛的坎肩,背上背着弓箭,手里拿着鬼头大刀,如果不是春连在旁边衬着的话,还算强壮威武,气势十足。
我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脑子一懵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春连嗷的一声就冲上去了。
春连庞大的身躯像个牛车一样的冲撞了过去,那矮瘦的弟匪吓得也嗷的一声转身就跑,可能受弟弟的影响,那兄匪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格挡,但已经被春连抓住了手腕。
兄匪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右手的刀被迫脱手,但左手攥紧了拳头挟着一阵厉风就往春连肚子招呼,春连被迫松开他的手腕,往后闪避过去。
两个人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矮瘦的弟匪还在旁边喊加油。
我按捺不住激动,站了起来,走出了轿子。
“哎呦,姑娘您可别出来,快躲躲。”琴姑姑马上扶住我,低声说。
“没事。”我装作冷静的对她微微点头,站在旁边看着。旁边的小厮和轿夫们也看傻了。
我皱起眉头,这帮人怎么全都呆着?还不知道去搬个救兵、报个讯什么的吗?
我问,“你们这里谁跑得最快?”
“他,他——”一个轿夫被人推了出来。
“你,快去衙门报讯,就说这里有山匪截道,让他们派捕快……”我愣住了眼,瞪眼看着轿夫身后不远处,捕快?
我揉揉眼,再看过去,没错,那里站着一个人,穿着捕快的衣服。
还是个长得很帅的捕快。表情冷酷,手按着腰间的佩剑,正站在乱石边上,旁观春连和山匪打斗。
我三步并两步的提着裙角小跑了过去,虽然只十几米,但也让我气喘了几下,“官、官爷,有匪!”
他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