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入茅舍,发现这里尽管简陋,却是衣食不缺,三人落座于佛龛前,青烟缭绕,让人的心境不觉平静了几分。
“老朽只是一介行将枯槁之人,不知二位想知道些什么?”老者率先发难。
魏无忌微微一笑,屈身落座于侧,“在下只是陪同友人前来而已。”
潭天净扬起唇角,一手在桌下抚摸着腰间紫色坠子,“在下只是想来询问,如何能织造出上好的云锦。”
“只是一匹云锦罢了,若是平原君喜爱,老朽让玲珑坊多送几匹去府上就是。”老者屈身落座,双腿盘坐,顷刻之间多了几分的仙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小小的云锦可也牵连着国运呢!”谈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潭天净在这一刻,终于了解到那种战场上的快意恩仇。
眼皮微收,老者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抬手煮茶,“平原君这番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只是一匹云锦罢了。”
潭天净笑而不语,靡靡茶香在茅舍内弥散开来,闭目养神,闻着茶香,一抹甜丝丝的味道流过心田。
“在我看来,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运筹帷幄;一种是随波逐流,您猜,我想成为哪种人?”
突如其来的话让一侧的两人微微一愣。
老者迅速掩盖眼底的惊讶,“平原君想要的,只有您自己知道。”
望着杯中倒影,现代的她与古装的她循环交替,未等影像稳定,她便举杯一饮而尽,“我想要的只是一片净土。”
炯炯双目紧盯着老者,“老师,你可曾体验过死而复生的感觉?那种经历过,背叛和心死,而后又重生的凄凉?或者……”
清明双眸有些迷离,“或者,你明明解脱了,却又被现实玩弄了一遭,一梦醒来,却发现,你一直生活在背叛之中。”
老者眉头微拧,“平原君的这番话倒是透着一丝的大彻大悟,只是其中的执念倒也颇深。”
低头望着杯盏,唇边哭笑连连,“执念?天下何人无执念!我怕的是,当随波逐流的人蜕变为运筹帷幄之人,那样残酷的景象……”
双眸紧闭,那副血流成河的景象再度呈现脑海,自从来到这里,午夜梦回,她时常梦到这样的景象,而这样的情景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清晰,清晰的令人感到恐怖。
“只怕平原君害怕变得是自己吧!”老者微微一笑,“天下之间,何物不曾变过?平原君恐惧的不过是魔障,冲破魔障,解脱的是你自己。”
“你不懂……”潭天净苦笑连连,垂首望着双掌,眸中一片死寂,“纵然是一颗玲珑心,在经历过背叛之后,她的心也会坠入魔道。”
至今她仍能感觉双手上流淌着炙热的鲜血,她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那样冷硬心肠,面对一条条人命,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望着潭天净稍显痛苦的面容,老者收敛眉眼,抬臂为两人斟了一杯茶,“平原君心中的痛苦老朽解不了。”
收紧手掌,抬头望向老者,“他朝,我最不想要的就是运筹帷幄。”
幽幽眼眸看向内室,“运筹帷幄需要付出太多;天命,人命,需要放弃的也太多;若真的有人想要运筹帷幄,我只能说那个人太傻。”
“若是平原君有朝一日运筹帷幄……”老者紧盯那张太过冷静的面容。
眸中痛苦神色一闪而过,手指紧握紫坠,“若真有他朝,那本君必定是连自己都舍弃了。”
坐于身侧的魏无忌,手指微动,面容波澜不惊的望着潭天净。
沉了沉思绪,潭天净率先起身,面上依旧挂着旭日笑意,“叨扰您多时,晚辈着实过意不去,今日暂且告退,还请您保重身体。”
说完,径自起身离去,行色匆匆的模样像是有谁在追赶一般。
魏无忌微微一愣,施了一礼便也离开茅舍。
栏杆处,一袭青衣站立于茅舍下,玩望着两匹骏马奋蹄离开。
老者佝偻着拉开房门,笑眯眯的望着青衣人,“这平原君倒跟我想的不一样,赵国有了他,只怕不会那么简单易主。”
“赵国如何,可不是你我所能置喙的,只是……”想起方才室内的谈话,一抹邪笑自唇边绽放,手中竹扇摇曳生姿,“本座倒小看了这赵胜。”
身后老者默不作声,青衣人侧身看他,“怎么?赵胜的一番话扰乱了你的心智?”
“不是,老朽只是感觉这个赵胜身上透着些许的神秘,若非必要,不要激怒他才好。”老者根据自己的感觉,据实相告。
青衣人笑了笑,笑的是那样邪魅,“本座对这个平原君倒是有几分兴趣。”
老朽顿时一怔,随后着急了起来,“万万不可!若是爷此时现身,对日后的行动必定有所影响!”
青衣人低笑一声,眼底光华瞬间散开,是那样的令人迷醉。“只怕……他已经注意到本座的存在了。”
青衣人抬头望向远方,幽深眸光绽放着掩不住的光芒,平原君,你配不配当本座的对手,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莫不要让本座失望了才是。
平原君回府之后,闭门不出,整整大醉了三天,就连魏无忌都没见到其一面,这让整座府邸的人更加忧心忡忡。
等平原君闭关出门后,就见大厅上摆放着各种大包小包的礼物。
管家远远就见有人立在大堂之上,当认清是自家大人时,赶忙上前,可是被潭天净一身酸臭味给熏的不敢靠前,只得捂着鼻子汇报。
“相爷,您闭门三日不出,信陵君就以您身体抱恙为名,诸位大人看到之后,纷纷送来贺礼。”
也不管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么的颓废,潭天净拖着身子便走到伏案上,翻弄着贺礼,抬手便将礼盒打翻在地,包裹在盒中的礼物翻滚而出。
“相爷!”望着自家相爷的颓废之姿,管家有些心痛。
望着地上那些万变不离其宗的贺礼,潭天净猛然一笑,那抹笑掺杂着太多情绪,痛苦、悲怆,更多的确是看不透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