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渐凝,魏无忌双眸隐隐暗光,望着布料的神情让人猜测不透。
“二位爷真是好眼光,这布料可是珍品啊!我这里却也只剩半匹,不如……您全拿下!”摊主贪心的望着二人,贼溜溜的眼神上下扫视。
在瞧见魏无忌腰间玉佩,眼中闪过狡诈之色,朝一侧微微抬眉。
同伴收到讯息,立刻行动,佯装买布,栖身在旁,手臂不动声色的接近玉佩,就在即将得手之时,手腕间的疼痛让他痛叫。
在瞧见那张冰冷面容时,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周围空气有一瞬的凝滞,眼见同伴被擒,摊主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走,颈上的冰冷却教摊主瞬间停住脚步。
潭天净面容冷重的睥睨着狼狈为奸的两人,神色眸底略过一丝阴冷,眼见人群逐渐聚集,潭天净伸手放开两人,手腕一翻,软件瞬间收回,速度快的让人以为方才的冷剑只是幻想而已。
“滚!”
得到自由的两人,立刻屁滚尿流的离开这里,好似身后有什么怪物追赶一般。
凝望那张冰冷面容,魏无忌有片刻的失神,方才赵胜那一闪而逝的阴冷眸色他瞧得一清二楚。
对于一向温文尔雅的平原君,断然不会显露出这般的神情,一场大火当真能这么彻底的改变一个人吗?
第六章
潭天净自然也注意到了魏无忌的情绪变化,若是前世的她必然会解释,可是现在的她并不认为解释有什么用。
转身看向那半匹布料,脑中思绪飞转。
“你可知赵国和齐国的布匹,有何不同?”
魏无忌略微沉思,方才回道::“齐国以布闻名,其质与量都是世间少有,但是邯郸的却更为艳丽。”
潭天净点头称是,手指抚摸着细腻布料,缓缓说道:“想要布料绚丽多彩,首先讲究的便是编织的技法。”
“玲珑坊!”
玲珑坊乃是邯郸数一数二的布料作坊,坊中的编织工艺变幻万千,不过……他去那里做什么?
二话不说的就拿起剩下的半匹布料,潭天净大跨步的走向玲珑坊。
魏无忌略一思索,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抬头望着玲珑坊的牌匾,潭天净眼底平静无波,瞄了一眼手中的布料,撩起衣袍潇洒进入坊中。
刚进入坊中,一名小厮就迎了上来。
小厮眉开眼笑的瞄着两人,“我们玲珑坊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布料,二位随我来。”
魏无忌不知赵胜在搞什么,只得跟上去。
望着摆放在柜台上,样式繁琐的布料,潭天净也只是细细端详着。
小厮看着这两人只是端详,而不言语,心底不觉没了底,等了一会便上前去,“不知二位是看中了哪匹布料?”
潭天净转身将手中的半匹布料放在柜台上,“你们玲珑坊最近可是出了不少的新花样,是新来了师傅吗?”
提到这个,小厮便笑开了,“是李师傅,最近李师傅出了几款新花样,这些花样可都是相当错综复杂的,只有我们玲珑坊才能制出这样的布料来!”
面对小厮得意洋洋的表情,潭天净也只是微微一笑。
李裁缝?莫不是当日的那个李裁缝?
“小厮,烦劳您向李师傅说一声,就说老朋友来了,想见他一面。”潭天净向小厮手中放进两个铜币。
“好咧!”小厮攥着铜币,眉开眼笑的便向后院跑去。
环视整个店铺,魏无忌缓缓落座在旁,“赵弟原是想买布料了。”
“不是买,而是想看看是否真的如我所想的那般。”是否如她想的那般,历史是不可改变的,而命运也是不可改变的。
不过一会的功夫,就见李裁缝慌慌张张奔来,一见两道背影,嘴巴立刻就咧开来了,“平……”
“李裁缝,小弟这厢有礼了。”魏无忌不徐不疾的打断,眼角略有深意的瞥了瞥落座在旁的潭天净。
李裁缝立刻了然,赶忙改了口,“还要麻烦两位跑来一趟,不知道二位找我,是有何要事?”
白嫩手指弹了弹桌上绚丽布料,笑说:“小弟今日前来,只为了这布料花纹,不知您这手艺师从何处?”
话音刚落,李裁缝脸上的笑意顿失,挥手赶走小厮,“如果二位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我李裁缝一定竭尽全力,但若是想学我这独一无二的手艺,恕我无可奉告!”
这一身的手艺可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艺,不可随意告诉他人。
这番情景早已在潭天净的料想之中,嘴角漾出淡笑,“李裁缝,一个月前你还只是有平平技艺,可一月有余,你的手艺竟然达到这样高超的水准。”
淡笑的眸中掺杂着淡淡冷漠,一派气定神闲抚摸着杯盏,“李裁缝,你是本君的食客,本君也不想徒惹是非,你要知道,突然变聪明的人是很容易招惹他人的妒忌,在这行混了这么久,你也应该知道某些事情,是暗地进行的。”
李裁缝脸色骤然苍白,对于人性的黑暗,他从以前就很清楚,现在他崛起了,那些眼红的人必定会有所行动。
一室寂静,潭天净神色淡然等待着回复,她太了解人性的弱点,尤其是像李裁缝这样从默默无闻倏然成为焦点的人,他们心底或多或少都有着恐慌,生怕幸福再度从指间溜走。
瞧着赵胜淡笑面容,那股自信让魏无忌都有些忌惮,他从来不知道赵胜还有如此的口舌功夫。
“我……我说!”李裁缝痛定思痛,一咬牙将他如何遇到高人的过程说了出来。
面对和盘托出的李裁缝,潭天净只是淡淡的挑眉以对,缓缓起身,“谢谢您的告知,不过还得麻烦您带我们去找一下那位老者。”
吕不韦是从邯郸崛起,靠的正是布料,这也是后人称呼他“一介布商”的主因。
步出玲珑坊,抬头凝望着万里无云的浩空,举手挡住晃眼的烈日,心情有些恍惚。
有多长时间没有抬头望向天空了,自从到了这里,她都忘记阳光是什么滋味了,虽然也才来了数月有余,但是她却感觉过了很久。
“那个老者……与你有何渊源?”
幽幽嗓音惹得潭天净猛然回神,转身看向相距三步之远的魏无忌,脑中赫然呈现出一幕死于非命的残酷景象。
清亮双眸有些黯淡,人道是人间无真情,却也是不假。魏无忌,你日后的下场当真是像史书当中所描绘的那般吗……
“亦或是……你在寻找何人?”
潭天净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满是皎洁,“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被后人称赞而又被诋毁的人罢了。”
后面的喃喃自语,魏无忌自然是没听见。
“走!”
潭天净撩起衣袍,大步流星的跨步走去,那样利落而又自信的背影是魏无忌不曾看到的。
回到府邸之后,仆人们就见赵胜整天对着那半匹布,一会哀愁一会沉思,神情变化莫测,实在是让人猜不透。
“信陵君早。”仆人恭敬屈身。
魏无忌挥挥手,径自看向大厅中出神的赵胜,“平原君近日都是这般思索吗?”
仆人点头,“主子从那日回来,便时常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见魏无忌无语,仆人继续说道:“只是会双眼放光,好似看到什么好玩的一般。”
倒不如说那种眼神好似找到了什么猎物一般,鹰凖的不敢让人直视。
魏无忌笑着步进大厅,“在这里苦思冥想,不若起身行动。”
“你来了。”潭天净单手支额,眼角还瞄着半匹布,似是决定了什么,潭天净赫然起身,“也罢,去看看吧。”
骏马奔驰在大地之上,夕阳的余晖更衬托着两人的不凡,英挺的背影不觉吸引了人的视线,移不开双目。
经过山林,看到不远处的茅草屋,勒紧缰绳,马儿朝天嘶鸣,停住了马蹄。
听到外面声响,一名童子走出房门,打开篱笆,恭敬弯身,“近日我家先生身子不爽,恐不能见客,还要烦劳两位公子先回了。”
魏无忌眉头轻挑,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是身体不适,还是避而不见?”
童子眉头微蹙,“我家先生……”
不知何时,潭天净已然站于童子身前,炯炯双眸紧盯着房门不放,“先生既知我二人会前来拜访,为何会以为这小小童子能挡住本君去路!”
寂静流转,只有树叶落地的细碎声,片刻之后,一抹佝偻身影从茅舍步出,虽已年近古稀,但那双炯目依旧熠熠生辉。
“平原君与信陵君光临舍下,让我这小小茅屋蓬荜生辉啊!”
潭天净越过童子,弯腰在老人身前恭敬施礼,“平原君前来叨扰,若是破坏了规矩,还望老人家不计前嫌。”
“不计前嫌?”枯指捋着白须,声调微扬,“平原君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在玲珑坊多有得罪,还望您原谅。”若是猜得不错,当日李裁缝会说出这里,定是有他授意。
老人家眉眼不动,唇角微微扬起,转身进屋,“好说,两位贵客大驾光临,是老朽的福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