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浣溪叹一口气,闷声道:“没什么,我把自己给卖了……”
自己错误估计形势,一个不慎上了贼船,怪得了谁?!
却不知,这第三个要求,到底会是什么呢?
走去院中,迎着绚烂阳光,呼吸下自由的空气,然后就见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将那原本紧闭的院门打开,躬身道:“几位公子请。”
漫步而出,只见外间是一大片庭院,青墙碧瓦,景色宜人,不禁侧头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这就是奕安的宅子,我们几个前天还聚在这里商议对策,哪里想到伯父会将你藏在这后院的下人房中,幸好阿略找了些擅长追踪的江湖朋友,寻到那日拦截你的马车,顺藤摸瓜,总算找到这里来……”卫临风一想起此事,便是懊恼不已,但凡自己稍有觉察,从沈鸿儒面色上看出一点端倪来,都至少能提前三天将人找到!
君浣溪点了点头,由衷道:“伯父真是厉害。”
怪不得要蒙自己的眼睛,原来竟是不想让自己看出地方来,可是他却想不到自己是一直没来过沈奕安的宅子,就算看见,也绝对想不出来。
而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三人就算将整个宛都城翻过来,都想不出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过一墙之隔。
说罢,看向楚略道:“这几日,陛下身体如何?”
楚略低声道:“陛下无妨,对你失踪之事很是关心,亲自过问,还下旨让羽林军和北军缇骑在城中仔细寻访。”
这个皇帝,对自己还真是不错!
君浣溪心头暗叹,举步朝前走去:“你们两个可有车马,这就送我回家吧,我那一家子人都该着急坏了。”
说着,又抬起手腕,凑到鼻尖下深深一嗅,更是跳开一大步,直皱眉头:“我这一身都臭死了,你们都离我远点!”
正说着,眼前白影一闪,却是沈奕安奔过来,挺拔的身躯挡住去路,神情殷切而歉疚。
“浣溪,要不在我府中沐浴更衣之后再回去吧,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老师那里,我会派人去告知……”
去他的,自己若是能在除了自家之外的地方沐浴更衣,这几日又何必坚持得如此辛苦?!
“别说了,我有洁癖,你是知道的,我并不习惯在别人府里做这些事情——”朝他身后的大堂望了一眼,又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招呼徐将军去,有临风和楚略送我回去就好。”
“徐将军已经带队走了,我刚才送出了府门。”沈奕安盯着她,不无委屈道,“浣溪,这回的事情是我父亲不好,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你千万不要介意。”
“只是误会,我没介意,真的。”看他一眼,想起方才与沈鸿儒的谈话,有些迟疑,尽管那约法三章是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上,可是自己既然答应了,就一定遵守,想了想,对那几人道:“要不,你们三个等下来我家吃晚饭吧,就当是感谢几位这几日来的辛苦奔波,水酒聊作谢意。”
哈哈,经常见面,培养感情,可没说是与他单独相处啊,索性来个四大公子全部聚齐,这个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沈奕安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那好,我府中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这就送你回去。”
卫临风也凑过来道:“我也闲来无事,浣溪府中的厨子手艺不错,上回那一顿晚饭,我还记忆犹新呢。”
沈奕安心情大好,捶他一拳,取笑道:“得了吧,谁不知道秦管家给你挖来群芳阁的主厨,你什么好菜没尝过,还会惦记浣溪府中的厨子?”
“你这小子,越来越多嘴了,还不快让人准备马车去……”
君浣溪没有理睬他们,转向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轻声道:“知道你要回宫复命,肯定是去不了的,要不下次好了,还有,这一次真是谢谢你……”
“谁说我不能去——”楚略唇角勾起,闪过一丝安心的笑意,“徐将军已经回宫去了,他自会禀明陛下,我今日就算是轮休好了,正好过去看看老师。”
看老师?他却不知,老师最不想看见他了……
几人同坐一车回到君府,一进门,两个少年便是迎了过来,拉住她的衣袖,又哭又笑:“先生,你可回来了,这几日真是把我们急坏了!那天杀的坏人……”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瞥见一旁沈奕安尴尬的神情,笑道,“我在那里好吃好睡,又不用早起进宫署事,也不用值夜看诊,你们看,我都长胖了呢!”
环顾四周,望见站在廊前的梁旬与杨乐寒满面欣喜,当即点头笑道:“我不在府中这几日,两位辛苦了,对了,我带了客人回来吃饭,乐寒让厨房里准备一下吧。”
杨乐寒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君浣溪环顾四周,看见正屋里坐着之人,赶紧过去行礼:“老师,我回来了。”
君正彦面色还算镇定,相扶之际,手指搭上她的腕脉,凝神查探,方才放心道:“那报信的侍卫说得不错,果然没受伤。”
报信?侍卫?想必又是楚略的安排了。
回头感激看他一眼,与老师简单说了两句,随即唤了两名少年过来,让座奉茶,自己寻到空隙,回房沐浴更衣去也。
弄得一身清爽,又在屋中浅眠一会,等到黄芩来唤,已经是夜色降临了。
正堂里晚饭已经摆好,庆贺她平安归来,又有贵客莅临,杨乐寒做了精心安排,桌上菜肴很是丰盛。
君正彦先行入座,其余人等纷纷围坐下来。
沈奕安与卫临风很是自觉,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了,白芷坐到卫临风身旁,楚略慢了一步,与黄芩坐在一起,而梁杨两人,则是挨着君正彦坐下,细心服侍。
看着一桌热闹景象,不自觉想起上回三人来府赴宴的情形来,当时自己借故在外躲避,磨到深更半夜才回来,今日却是再也躲不掉了。
这一次,气氛倒是不错,劝菜添汤,有说有笑,而且跟在鹫峰山下的农户人家一样,自己碗里稍微空一点,那三人的筷子便是夹了肉食菜肴齐齐伸过来。
“你这几天受苦了,多吃一点。”
“是啊,浣溪你太瘦了,须得要养壮一点。”
“身为男子,太单薄可不行,来,把这些都吃了吧。”
不一会儿,碗里就堆成了一座小山,抬眼看去,老师君正彦面不改色,埋头吃饭,梁杨二人神色淡然,吃饭不言,黄芩与白芷却是相互耳语,抿嘴偷笑。
除了自己之外,这饭桌上,老师和两小都是心知肚明——
身为男子……
他们,还是把自己当做男子!
暗自苦笑,想着三人这几日为找寻自己所做的努力,也不好拂了他们好意,慢慢将碗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两名少年扶着老人早早回屋歇息,杨乐寒与梁旬也是借故离去,于是君浣溪带他们去了偏厅中,喝茶聊天。
没坐一会,卫临风又是旧话重提:“浣溪,你今日到底答应了伯父什么事情?”
这个男人,有些敏感呢,抓住话题就不放了。
君浣溪正为此事头疼,瞟他一眼,随口道:“也没什么,伯父知道我最近在为天子诊病,想托我帮忙给他一个亲戚在京城物色一个差事,适时美言几句,荐举一番。”
“亲戚?”沈奕安皱眉道,“什么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君浣溪答道:“伯父说是远房亲戚,你也不熟的。”
卫临风并不相信:“替人谋求差事,哪需要你帮忙,也该来找我才是,对了,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姓甚名谁?”
君浣溪笑道:“你安定侯爷那么繁忙,怎么有空管这些事情?那人只是一个普通青年,据说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可惜姓名我没记住……”
“若是体格不坏,我倒是可以推荐他去徐将军的北军,上回南北军演武大赛,北军伤残不少,现时正面向全国征兵——”说话的,却是楚略,只见他微微蹙眉,又低声道,“徐将军在北军中原本口碑是很好的,最近不知何故,征兵极为不顺,陛下对他颇有微词……”
北军,执金吾徐诺的军队,负责京师的徼巡……
君浣溪听得一怔,正在沉思,卫临风却笑道:“阿略,你只是个小小的宫禁侍卫统领,我问你,你侍奉几石,管那么多干嘛?”
楚略看他一眼,低沉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卫临风眼眸眯起,肃然道:“我真不明白,你为陛下忠心耿耿,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何一直得不到提升?你难道就安于现状,不想谋求更高职位?”
沈奕安也在一旁忍不住道:“要我看来,做那天子亲卫,远不如你当武林盟主来得舒坦自在,阿略,你这样,到底图个什么?”
“我……”楚略苦笑一声,目光掠过几人,高高仰起,最后投向那遥远的天际,“我也经常在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图个什么?有时候,我自己都想不明白,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