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浣溪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一笑,有他这句话言明在先,沈鸿儒若是还想搞什么花样,已经没有任何立场了。
房门关上,君浣溪也是转身过来,恭敬跪坐在下首位置,轻声道:“奕安之前曾提过伯父不日将来宛都,浣溪愚笨,早该猜到是伯父……”
沈鸿儒哼了一声,道:“少来惺惺作态,你就算替我隐瞒,不予告发,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
君浣溪苦笑:“感激我并不奢求,只愿伯父不要再生气就好。”
沈鸿儒冷声道:“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君浣溪,你可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
君浣溪哑然失笑:“浣溪不明白,我此前与伯父素不相识,谈何破坏?”
“初雪你应该见过吧?她这番和我一起来了宛都,就住在安儿新购的宅子里。”
君浣溪点头,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沈奕安最近一直不见人影,是因为在家陪伴佳人;而这位沈父绑自己来此,则是为了在此期间促成两家的婚事,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安儿与初雪青梅竹马,两情笃厚,两家原本也是世交,安儿本来并不十分反对这桩婚事,只说自己年纪尚轻,需要历练,我才放任他在外闯荡游历,没想到,一趟骥东之行过后,他竟是整个人都变了,不念旧情,贸然悔婚,在弘西闹得沸沸扬扬,唉,我鸣凤山庄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君浣溪听得微微皱眉,并不说话。
沈鸿儒继续道:“我本来在京城为他安排了好差事,希望他能够结交新贵,提升地位,没想到他居然与对方撕破脸面,将好不容易建立的良好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这个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听到此处,君浣溪再也忍不住,轻声反驳:“伯父此言差矣,这二皇子不得民心,并非明主,奕安这样做,却是审时度势过后的最佳选择,你应该支持他才对,还有,奕安生性洒脱倜傥,崇尚自由随意,并不情愿涉足政坛,效忠权贵,伯父这样安排,实是违背了他的本性,适得其反。”
“你!”沈鸿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朝她审视半晌,方才森然道:“你既然对安儿如此上心,却为何不接纳他?反倒是做了手脚,篡改他的记忆?!”
君浣溪心头一震,身子微颤:“伯父,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所有异样无措我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沈鸿儒狠狠瞪她一眼,从袖中取出一页信笺来,似是盛怒未消,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拿去,你自己好生看看!”
君浣溪将那信笺取了过来,展开细读:“……在家匆匆几日,未能向父亲言明实情,孩儿对初雪只是兄妹之谊,而非男女之情,孩儿心爱的女子,乃是在骥东之行途中相识,闻名天宇的南医公子,君浣溪……”
心爱女子……君浣溪……
老天,这个沈奕安,到底长没长脑子,竟然在家书中说出了自己的性别秘密!
“这个……只是奕安胡乱猜测的……我其实并不是……”
沈鸿儒摆了摆手,冷声道:“你不用怕,这封信,是安儿当日离家之时的留书,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看到过。”
君浣溪稍微放心下来,抱拳道:“多谢伯父,浣溪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才假扮男子。”
“你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能创下如此声名,也实在不容易,这一点上,初雪与你根本无法相比,安儿选你,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沈鸿儒停顿一下,又恨声道:“我家安儿对你情真意切,你不予接受倒也罢了,为何要用巫术来害他?别以为我不识货,我当年走南闯北,在东夷族也有熟识的朋友,自然不会看错!”
君浣溪低头垂眼,歉意道:“对不起,伯父,这件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不止是奕安,还有临风与楚略也是中了异术,不过我那位夷族妹子向我保证,绝不会对身体有任何伤害,而且最多再有两月,他们就可以恢复如故。到时候,我会好好向他们赔罪的!”
沈鸿儒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不接受安儿,可是因为初雪的原因?其实,若是你们共侍一夫,我想初雪也不会介意的,将来你们可以……”
“伯父!”君浣溪急急打断,以免他再说出更加荒谬的话来,“我对奕安从未有过此种想法,还请伯父断了这番心思,今后也勿要再提。”
“你先不要断然拒绝,若实在是不能相容,此事还可再议,或者,你是担心你在天子面前如何脱身的问题——”沈鸿儒抚一下长须,沉吟道,“这几****也想过这一问题,你不是在为天子诊治么,安儿说你的医术天下第一,要治愈天子病症自然没有问题,你大可以借助这个机会讨要赦免恩赐,你这样聪明,自然会明见事态,利用时机……”
这个老头,居然在教她将来如何跑路?
君浣溪听得愕然,不禁失笑:“伯父,你不是很讨厌我么,干嘛跟我说这些?”
沈鸿儒看她一眼,答非所问:“鸣凤山庄需要一名镇定能干的少夫人,经过这几日观察,我发现,你完全能够胜任。”
君浣溪张了张嘴,心有所悟:“那伯父你绑我来此,并不是为了……”
并不是真的嫌恶她,囚禁她,而是旨在考察自己,看自己是否有资格做他的儿媳。
鸣凤山庄老庄主,果然是精明狡猾,老谋深算!
沈鸿儒站起身来,哈哈大笑:“老夫几时绑你了,你不是方才自己说的是来做客的么?还没嫁过来,就已经在为老夫开脱了,这个儿媳确实不坏!”
老狐狸!
君浣溪咬唇,一字一顿道:“浣溪多谢伯父这几日的盛情款待。”
“不必客气,改日我与安儿亲去府上拜会尊师,商议要事……”
“不可!”君浣溪低叫一声,额上沁出汗来,急中生智道,“这种异术没有破解之法,只能自行恢复,若是由外人提起,强行唤醒的话,恐怕对奕安身体有害无益!伯父请三思而行!”
“哦,原来是这样……”沈鸿儒向外走出两步,忽又回头道:“那好吧,我暂时不与安儿说起,一切顺其自然,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居然以此来威胁她,真是过分,可是自己有错在先,又不能不答应……
君浣溪咬牙道:“伯父请讲,不过我有言在先,伤天害理,违背良心,违反原则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沈鸿儒慢吞吞道:“第一,从现在开始,要与安儿经常见面,培养感情。”
君浣溪松了口气,自己早就有此打算,这四大公子要定时聚会,肩负之责任也该慢慢向他们灌输了,而友情也是感情的一种,自当好好培养发展,这个要求还能接受,可以答应。
于是点头答道:“是,浣溪遵命。”
沈鸿儒抚须一笑,又道:“第二,在安儿没恢复之前,不能接受其他男子的感情。”
君浣溪睁大了眼,又好气又好笑道:“伯父,你……”
沈鸿儒挑眉道:“怎么,不行吗?那两个小子,可没我家安儿生得好看,也没我家安儿痴情,你就不用考虑了!”
君浣溪轻哼一声,仔细想来,自己原本也是希望这两三个月平平安安度过,如今为天子治病要紧,稳定大局才是重点,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儿女私情,这个要求也不过分,点头无妨。
于是又低头应道:“伯父请说第三条。”
“至于第三条嘛……”沈鸿儒瞟了一眼下方之人沉静的面色,侧头想了想,缓声道,“这第三条,我一时没有想到,你先答应着,等我过些日子想到了,再去找你说明。”
“伯父!”君浣溪一时啼笑皆非,“没有名目的事情,你叫我怎么答应?!”
若是到时叫自己立时下嫁沈奕安,那可如何是好?
沈鸿儒原本站立不动,闻言却是朝门口走去,伸手就去开门:“那好,你此时不允,我这就去找安儿,把这封信给他看,让他自己去查清真相,验明正身……”
一声门响,惊得君浣溪险些跳起来,只得唤道:“伯父,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当初沈奕安拦路搭车,纠缠同路的耍赖行径,比起这位沈父来,真是个小儿科!
“真答应我?不后悔?”沈鸿儒立在门口,被那屋外的阳光一照,眼中更是光芒闪耀,咄咄逼人。
见得院中两名男子匆匆过来,君浣溪一咬牙,重重点头:“是,我答应你,不后悔。”
“浣溪,我真是很喜欢你。”沈鸿儒扔下一句,扬声大笑而去。
君浣溪跪坐原地,但见那两人已经抢到跟前,高大黑影将面前光线尽数笼罩。
楚略尚未开口,卫临风已经迫不及待问出声来:“浣溪,你与伯父谈些什么?你答应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