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黑影,低头瞥见自己全然湿透不断滴水的身子,轻薄的布料与肌肤紧紧相贴,玲珑的曲线只怕已是若隐若现,这样的场景,却是不能让人看到啊。
心中大骇,咬紧双唇,转身即是朝着来处奔去,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别跑,我已经开启了整个机关,危险!”卫临风厉声大叫,跟着那道瘦削的身影紧追而去,方才生怕这新制之物太过简单,于是恶作剧把整个长廊的机关设置全部打开,准备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这来人竟是他……
他,却是弱不禁风,没有半点武功啊!
一道巨大的力量袭来,将君浣溪的手臂瞬间抓住,猛然一扯!
“啊——”
只听得当当几声脆响,数把明晃晃的飞刀插在一步之遥,若不是被身后之人一把拉住,护进怀中,只怕自己已经是身首异处……
可是,就算是拼上性命挨个几刀,也比这样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好受许多啊!
要知道,自己现在,却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天要亡我!
“放开我,你放开!”
强自镇定,双手推出,抵住那凑上来查看的结实身躯,努力撇开自己与他的距离,一时顾不得许多,挣扎着退向那重重黑暗。
“我都说过了,前面有机关,那都是真刀真枪,你这该死的还乱跑什么?你还要命不要?!”卫临风死死捏住她的手腕,劈头便是一阵怒吼,手腕细弱得像个女人,还不知好歹,一味逞能,这个南医公子君浣溪,怎么就这般倔强?
“你……才该死……”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不辨来人,不问青红皂白就给自己来一出水漫金山,这会却来指责自己,真是个蛮不讲理的臭男人!
想着自己湿透的衣衫,心急如焚,不欲与他过多纠缠,用力撞开那正圈过来的长臂,退开两步,撒腿又跑。
“君浣溪!”眼见侧畔几点白光闪动,卫临风沉声大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衣袖朝向廊柱一拂,那嗖嗖落下的羽箭顿时改了方向,扑扑几声,尽数钉在一旁的木制栏杆上,“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在躲什么!”
“我……”惊魂未定,喘息不止,这哪里是什么神堂,简直就是一处练兵场,到处明枪暗箭,真的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东士公子卫临风,原来竟是个精通奇门八卦的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苦笑一声,兀自站住,幸而还好,自己还背着个药箱,这个时候,这笨重之物却成了最好的掩饰工具……
一念及此,赶紧将肩上背着的药箱横在身前,挡住胸口大半位置,这才抬头正视于他:“我不是躲,我此时仪态失礼,只想及时回房更衣……”
“等下,我带你出去——”看着面前之人轻颤的身形,青白的脸色,卫临风眉心紧蹙,迟疑问道,“你……到这神堂来做什么?可是有事找我?”
君浣溪忍住周身阵阵寒意,勉力笑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令堂说你人在此处……”
“辞行?”卫临风听得前面一句,不及多想,即是忍不住低叫,“你要走?”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极其不舒服……
君浣溪点头道:“不错,在贵府打扰多日,如今我家童儿已经平安回来,还带回了能解我蛊毒的方子,也该是归去的时候了。卫公子放心,令堂的病症,我已经做好一切安排,不会影响治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临风话音一顿,慢慢柔和下来,“我是想,我母亲一直很喜欢你,她老人家生辰在即,要不你等到寿宴过了再走?”
卫老夫人喜欢她?是了,自己一直为其认真诊治,如斯敬业,这样好的大夫,哪位病患能不喜欢?!不过,听起来怎么有丝丝不安,只觉得哪里不对……
“过了我母亲的寿宴再走,好不好?”卫临风见她呆立不动,又着急一问。
寿宴……
君浣溪微微张嘴,终于反应过来其中含意,不会吧,这般低眉顺目,询问意见,他竟是在留她?
卫临风,如此倨傲清高之人,居然会出言挽留……
这长廊仅是数根廊柱支撑,两侧并无阻挡,夜风袭来,湿透的身子被冷意一激,实在忍受不住,捂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那个,改天再说吧,卫公子,烦请带路……”身上愈冷,愈发不耐,自己已经是感冒的前兆了,再不及时热浴更衣,必然发烧,这个时候,极不情愿再与他啰嗦纠缠。
“跟我来。”卫临风低沉一声,拉住她在廊间穿来绕去,急急而走。
君浣溪明白这样的行走姿态,必是在避开那些一触而发的机关设置,也就不再挣扎,任他牵着一路疾行。
“这不是我方才进来的路。”一出口,即是用上了肯定的语气,自己方向感再差,都能感觉到这路径大不相同,方才的来路,直直畅通,可不是像现在这般七弯八拐的,他是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当然不是。”卫临风单手一挥,眼前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这是一间宽大的房屋,并无甚摆设,巨大的书架靠墙而立,下方是一张低矮的青木案几,地面是一层柔软柚木,其上胡乱扔着几个布垫,一大张蒲席,看这模样,应该是他的书房,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平日看书的地方,听着隔壁母亲的诵经之声,心绪反而平和……”像是看出她的迷惑,卫临风轻声解释着,放开她的手,急步朝内室走去,“别乱走动,等我一下!”
君浣溪呆了一下,站着没动,直到那人一手端着两只火炉,一手捧着布巾与长袍从内室走出,这才明白过来,他竟是要……
“过来,把衣服换了,再烤会火,就不会冷了。”
他的语气,十分难得地带着友好与殷勤,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但是听在耳中,却是如同恶魔的诅咒一般。
打一个哆嗦,将胸前药箱抱得死紧,涩然道:“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是回房自行更衣好些,你应该知道,我有洁癖……”
“你放心,这是我母亲新近才做的,我放在这里,一次都没穿过!”卫临风一口打断,满脸不耐,直接将外袍内衫扔给她,低下身去摆弄火炉,一一点好。
眼前白光闪动,朝头顶罩下,君浣溪咬住嘴唇,仍是忍不住伸手过去,将那长袍内衫尽数抓在手中,轻轻一捏,这布料柔软绵厚,穿在身上一定会暖和许多,可是……
卫临风弄妥之后,当即站起,看到那人却是保持着先前模样,抓住长袍一动未动,而地上,已经是淅淅沥沥滴落一大滩水渍,一时间怒从心生,不禁低叫:“你还傻站着做什么,不会自己动手吗,难不成还要找个下人来服侍你君公子?!”
哦,这个蛮人,先前的温和原来只是假象,一旦不遂他意,即是大吼大叫,跟个咆哮的恶兽没什么区别,恶兽?是的,恶兽……
看着眼前之人一身青玉衣色,脑中蓦然一阵昏沉,只迷糊想到那腾云驾雾张牙舞爪的庞大身影,在空中不住翻滚咆哮,临渊飞扬……
“君浣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一声怒吼,惊醒她的迷思,甩了甩头,甩开那乱七八糟不明所以的画面,忍住心中烦躁,沉声道:“你,先出去,我换好之后再叫你进来。”
这个,已经是自己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
“什么鬼洁癖,真是莫名其妙!简直不像个男人!”这小子反了天了,居然喧宾夺主,叫他出去!气愤归气愤,身体却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迈步朝门口走去。
听得一声关门的巨响,君浣溪不敢迟疑,赶紧放下药箱,几下除掉身上湿衣,待得看到胸前已然湿透的布带,稍微犹豫一下,便是急急扯下,揉进药箱之中。
“好了没有?”卫临风站在门外,不耐烦叫道,这人到底在里面做什么,换个衣服如此漫长!难不成身上有什么伤疤之类,见不得人……
跟个娘娘腔齐名并驱,心头还真不是一般的憋闷,想到这里,却是心念一动,娘娘腔?
别说,这个南医公子容貌俊美,跟奕安有得一拼,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奕安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三人同寝同宿,自己早早便知,而他……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念头立时而生,震得他浑身战栗,倏然转身,深吸一口气,即是推门而入:“君浣溪,你是不是……”
君浣溪正在系着长袍的衣带,听得声响,吓了一跳,飞快背过身去,忍住狂乱的心跳,声音冷冽道:“你这人,好没礼貌,我还没开口叫你……”
一头柔长青丝已经全然放下,漆黑如墨,那宽大的长袍裹住瘦削纤秀的身躯,衣摆过长,直接垂在地面,只一个背影朝向门口,却是说不出的飘逸灵动,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