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窗外竟然淅淅沥沥飘起雨来,雨势连绵不绝,透过雨帘的夜显得比往常还黑些,看情形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啦。
孟凡聚精会神翻阅一本书,那书的封面已残缺,书页有点残旧泛黄。
他合上书本,站起来走到窗前,注视着窗外的雨帘,暗想,今晚的宴会应该泡汤了。
正想着,突然肚子“咕、咕”直叫,才想起为了赴宴晚饭还没吃呢,得去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宴会看来是没希望啦。
“公子,公子,快开开门。”姑姑的丫环急促地拍打房门。
孟凡打开房门,看到丫环手里撑把油纸伞,伞的边沿不断落下水珠,她左肩的衣服湿了一片。丫环面容清秀,偌大的眼睛,留着整齐的刘海,身材苗条。
“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个大帅哥。”丫环的脸布满红晕,眼神有点痴迷,有点兴奋。
孟凡默不作声,简单地整了整衣服,心里却嘀咕道,见到帅哥也不至于兴奋成这样吧。
丫环打伞和孟凡往外走,伞尽量往他这边倾斜,结果是她的左肩几乎完全被雨水打湿。孟凡心底涌起一股感动,真是个体贴的女孩子。
府外司马相如打着伞,眼睛穿过雨帘焦急地往府内张望。
“我寻思着宴会可能被取消呢?”孟凡从丫环的伞下飘移到司马相如伞下,握握对方的手说。
不能,取消,那我一定会患上忧郁症。没这么夸张吧?我的辞赋很夸张,但我说话是比较朴实的。朴实中的夸张。这比较中肯。
两人拉锯式谈话刚寿终正寝,人已到达马车边,枚乘从车内推开车帘,招呼两人上车。
孟凡转身朝丫环挥挥手,便和司马相如登上马车,马车直接往前赶。
枚大叔。孟凡小弟。卓府在何处?在它该在之处。何处是该在,何处是不该在。该在与不该在不是我说了算。谁说了算?司马兄弟说了算。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他知道卓府在哪,而我不知道。无语。现在有雨。知道有雨。那还说无语,找打。你是印度来的?我是东渡来的,长安的东边,有问题?欠扁。
……
“卓王孙府在县城的南边,沿着小河往南走,一会就到。”司马相如忍无可忍,下手结束这段拉锯式谈话。
驾车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卓府府门前。
卓府,豪门世家,奢华的园林式建筑,建筑面积多达十数亩。
进门有个宽阔的庭院,穿过雄伟的前厅,后面是一座大园林,有湖、有山、有花草树木及亭台楼阁。湖的两翼各有一座偏厅,从湖的两侧小道过去是一排厢房,厢房背后建有独立的花园,花园周围同样建有厢房。
孟凡等三人被管家领到湖的左边的偏厅,门匾上写着:听雨轩。当踏进厅内,里面六个人均站起来迎接。
“可等到你们啦。”站在最前头的中年人抢先道。
此人身体肥胖,留着长胡子,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
“我来做个介绍。”右手边穿官服的王吉说。
那个中年人是卓王孙,左手边依次是潘付、张靖、王喜、王仁贵,都是跺地有声的主,据保守估计,他们的经济收入稳稳占据本县总产值的50%多。
可见财富永远是集中在少数豪门的手里,另外有部分集中在政府库房,极少数沦落民间。
“这位是极富才情的司马相如,旁边老者是枚乘老师,至于这位小兄弟,不好意思,未请教。”王吉介绍孟凡三人道。
“他是我邀请来的贵宾,对辞赋有独到的诠释,名叫孟凡。”司马相如抢先说。
贵宾?六个人露出异样的眼神,相互对视,掩饰不住惊奇,小兄弟什么来头,能受到司马相如如此推崇,论坛上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号,新秀?隐士?
“太抬举在下了,愧不敢当。今晚托司马兄的福,得来参加宴会,权当观摩兼学习,希望大家不吝赐教。”孟凡不卑不亢地说。
“今晚下雨,正好安排在听雨轩,听雨论赋。”卓王孙说。
孟凡私下打量四周环境,大门正对湖面,窗外栽有芭蕉树,芭蕉树下有花草,听着雨有节奏地打着水面和树叶,心情为之舒畅,真不愧为听雨轩。
“纵观当今辞赋,枚乘老师的《七发》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构思和布局精妙,行文如流水,笔势多变,辞藻繁富,而且有抑扬顿挫的节奏美,可谓上佳之作也。”大家分两边就坐后,王吉首先发言。
“司马兄弟的《子虚赋》却更胜一筹,词藻富丽,结构宏大,绘声绘色,特别是段首连用词,给人予视觉震撼,视听中的极品也。”卓王孙接着说。
“今天两位辞赋大师能赏脸光临寒舍,真是蓬筚生辉,来,先痛饮一杯。”卓王孙举起酒杯说。
“辞赋能得到大家的热爱,才是推动它不断进步的动力,至于我们只是沧海一粟,适逢其会而已,不足挂齿。”司马相如一饮而尽,然后说。
“太谦虚啦。”
“司马兄的琴艺毫不逊色于辞赋,能否演绎一曲以助酒兴?”王吉提议道。
“好,献丑了,请取琴来。”司马相如爽快答应。
卓王孙命管家取来琴,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古色古香。当他看到此琴时有点疑惑不解,向管家打了个眼色,管家忙上前对他耳语一番,随后便点点头。
“好琴,好琴。”司马相如抚摸琴身说。
须臾,琴声响起,刚开始时缓慢,继而急促,后面趋于平缓,声声低沉婉转。在琴声趋于平缓时,司马相如开口演绎那首白金成名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演唱完毕,众人皆沉醉,如此美妙的琴声,如此华丽的辞赋,完美融合,无可挑剔。
“琴好,词更好。”
司马相如耳边响起一个女子清新的天籁之声。他挑眼向屏风侧边瞄,凑巧扑捉到女子的半边脸,但见此女子,眉色如山,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赫然为卓文君也,果然美呆了,他也惊呆了。
女子瞧见司马相如眼神有点呆,冲他妩媚一笑,闪身屏风内侧。
孟凡耳朵尖,似乎听到屏风内还有另外一个女子的轻笑声,貌似那天在河边听到的甜美声音,但不确定。
“好,妙。”众人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掌声。
“孟凡兄弟的辞赋惊人,不知道琴艺方面造诣如何,何不也演奏一曲,让大家开开眼界。”司马相如挥挥手止住掌声,邀请孟凡道。
“本人不好琴,好古筝,这边若没有古筝,那就算啦。”孟凡存心推辞,自己那点琴艺难登大雅之堂,就算业余时间研究过古筝,但那也纯粹是爱好,还是甭献丑比较好。
“有,府上正好有位客人随身携带有,稍等片刻,我命管家去借。”卓王孙听管家耳语一番后说。
不是吧,富豪就是富豪,什么都可以有,孟凡心里嘀咕道。
管家取来古筝,古香古色,重量有点沉,比古琴大气。
孟凡试了一下音,感觉声音清脆纯正,想这把筝的主人一定经常用,弦不用再调。
于是他十指挥舞,先来段前奏,声音缓急相间,继而连绵弹奏,似高山流水般喷发,音符流转。借着古筝清脆的声音,孟凡用低沉的声音演绎那首千锤百炼的词: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无法用王美人那通透、干净的独特声线征服他们,不过也算勉强完成这段演绎。
听罢此曲,众人皆心有感触。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有人伤感的轻轻念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有人无限憧憬的念道。
没有人说好,更没有人鼓掌,大家都在沉默中。
寂静中,他仿佛听到一个女子的轻泣声,接着听到屏风内有人匆匆离开时碰到杂物跌落的声音。
“孟凡兄弟,寥寥数语,却能瞬间引起大家的共鸣,佩服。”司马相如打破沉寂说。
“剽的,剽的。”
“偶得那样奇妙,我也想偶得。”枚乘皱着眉头说。
夜已深,酒已喝,饭已吃,辞赋已论,众人便起身告辞。
“真的很感谢三位的大驾光临,要不就遗憾终生啊。”卓王孙停顿一下,接着说,“另外,这把琴为小女文君所有,有个雅名叫绿绮,今见司马兄弟对古琴爱不释手,小女一再拜托我借与你用几天。”
“这,那太感谢啦!”司马相如内心窃窃自喜,不过表面依然镇定自如。
“至于这把古筝,客人临走前嘱咐,希望孟凡公子能代为保管几天,不知可否?”卓王孙对孟凡说。
“不知那位客人叫什么?古筝我如何还给他?”
“客人留话,名字就先不要告诉你啦,找你取古筝时自然会相告。”
孟凡暗想,我倒变成保管员了,不过也好,拿回去研究研究。
于是,孟凡和司马相如抱着琴筝乘车往回赶。
“难道这是定情礼物?太不可思议,现在的世界太狂躁。”枚乘感叹说。
“我的肯定不是,司马兄的就不一定了,文君妹妹的啊。”孟凡说。
“世事无绝对,事在人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结果而已。人为,过程也。”
“结果重要,还是过程重要?”孟凡问。
“过程结果,顺序有别而已,一个个结果加起来就是过程。”
“你们讨论的话题跟这两把琴有关吗?”司马相如问。
“没有关联。”孟凡和枚乘异口同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