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句话,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至理名言。
汉朝,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面的故事将可以加深对这句话的理解度。
一切事情都从公元前144年(丁酉)梁王归天开始,这一年实属多事之秋。
益州,临邛境内,灿烂的阳光下,两个人吃力地爬上一片土坡,前方一片开阔,一条赤褐色的碎石子路蜿蜒向前方延伸。
“公子,此处离临邛还有多远?”书童打扮的小厮一脸迷茫地发问。
“也许,大概,可能,靠,你问我,我问谁……”挽起长袖,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的书生没好气的回答。
“本以为公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兼才高八斗呢,原来不过如此。”书童不屑地道。
书生没有多费口舌,径自走到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惬意地欣赏着路两旁的矮灌木,矮灌木光秃秃的枝丫相互交错,显得凌乱、苍凉,不过那种感觉却特别舒坦,最爱这种荒凉感,因为此时才显得生命的伟大,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重生。
那是两年前,还记得当时,旅游大巴刹车系统失灵,直接冲垮护栏跌落万丈悬崖,正当他认为必死无疑时,突然一道强光刺得眼睛无法张开,紧接着大脑意识慢慢模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慢慢恢复意识,却惊讶的发现,身体已经不是那个身体,记忆却还是那个记忆。
从此,他拥有前世30年的记忆,今生16年的身体。
“公子,来块馒头。”书童递过一块馒头,残忍地打断书生的追忆逝水年华。
“啊,吃饭啊,我还以为我成仙了呢。”
“不要认为读了几本发黄的旧书就以为能成仙了,再说你读的是什么书?教科书,修仙等下辈子吧。”
“我发现你越来越幽默啦,欠扁啊,说这么多废话。”
“作为一个极品书童,没有点专业知识那是行不通的,路也不是这样走的……公子,别敲我的头啊。”
书童背着行囊抱头鼠窜,书生举着折扇紧追不舍,小路上两人绝尘而去。
一片密林内,高树林立,野花遍地,偶尔可见几只调皮的兔子在路边玩耍。两人疲惫地拖着两条腿走在林间小路上,说是路,其实就是走的人多了,也就不长植物而已。
“公子,我很负责的告诉你,我们迷路啦,后果很严重!”书童露出沮丧的面部表情。
“你怎么知道?”
“因为路边有证据证明我的判断,那是我的一滩尿迹,至今仍然没有风干。”
“恶心不恶心。”
“现在该怎么办?”
“等,等得云开见明月,三两天总会有人经过吧。”
书生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草地上,双手揉着小腿,扭头察看小路的两头,可惜人踪难觅,不禁暗暗叫苦,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连个指示路牌都没有。
书童卸下背上的行囊,跌坐在书生身旁,一脸焦急。
“公子,提个建议,猎只野兔烤来吃呗。”书童想起野兔的美味,垂涎三尺,倒是不着急了。
“我又不是猎人,我是个文人。”
“你不是练过武吗?经常看到你在院子里拿剑劈树叶来着。”
“那仅仅是强身健体,健美而已,不实用,离武功还差一步之遥,得寻访个名师深造。”
“要不这样,我们挖个坑设计个陷阱,然后底部插上公子的佩剑。哈哈,兔子,看你死没。”
书生敲一下书童的头说:“别老想着吃,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吧。”
“我说过,不要打我的头,我是靠脑吃饭的。”书童大声抗议道,“路怎么走?这么高深的问题当然是公子去想。”
若能拥有卫星导航仪该多好啊,靠,就算拥有导航仪又有何用,汉朝哪来的卫星,真是痴人说梦话。
正胡思乱想中,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其中一个年龄约23岁的样子,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才气逼人,不过眉宇间郁郁不欢。另一个岁数较大,面圆,留着山羊胡子,胡子有点花白,全身透着儒者风范。
“两位,在下有礼啦。”书生站起身,满脸笑容第迎向风尘仆仆的一老一少。
“打劫,没钱!”老者抢先惊叫。
年轻的那位表情酷酷的,倒是十分淡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的。
“在下两人云游至此,不幸迷路了,不知两位往何处去?可否结伴同行。”
横看竖看,我怎么也是个文弱书生,跟肌肉男般的强盗哪能扯得上半点关系,书生暗自嘀咕道。
老者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个迷途小羔羊:“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此番是前往临邛。”
“太好了,正好同路。”
一般贼人似乎都是这种套路,老者低声嘀咕道。
真服了,非得把如此温文尔雅的书生当坏人,这老头,够执着,我喜欢!
一行四人相随而行,走了估摸两个时辰,路人甲乙丙丁渐渐增多,天气渐渐变得闷热起来,可能是由于人多的缘故吧。
“前面有个破茶亭,公子,咱们歇会再走?”书童睁大眼睛,像狼遇见羊一样,咕噜咕噜地吞着口水。
“两位意下如何?”书生对一老一少说。
“好。”一老一少同时回答。
四人来到茶亭分坐四方桌,端起大瓷碗大口喝着清凉的茶水,感觉透心凉,心飞扬。
邻座有两位穿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的书生,端着大碗茶,边喝边吹牛。
“赋是由楚辞发展而来,吸收了荀子赋篇中的体制,外加夸张的手法,铺采摛文,体物叙事。如果说到词藻之富丽,结构之宏大,当数司马相如的赋,可惜当今皇上不好辞赋,郁郁不得志啊。”瘦高的书生说。
“是啊,他为梁王写的那篇《子虚赋》,真是华美壮丽,我最爱其中一段:于是郑女曼姬,被阿緆,揄纻缟,杂纤罗,垂雾縠……”稍微发胖的书生说。
“花痴啊。我最爱那段: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
“云梦,好地方。走吧,兄弟,寻我们的云梦姑娘去。”两个人感叹着起身离去。
“公子觉得这首《子虚赋》如何。”老者问对面的书生。
“写得不错,假托手法,辞藻宏丽,不过生僻字太多,不好记。”书生放下茶碗回答。
“我家公子写的词就朗朗上口,而且蛮有深度。比如那首: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年轻帅哥和老者眼前一亮,心想,还能用这么简单的字,写出如此传神的词,尤其那句: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看不出,小兄弟有如此才情啊。”老者恨不得抓住书生的手抱到胸前亲吻,以表达内心的激动。
“剽的,剽的。”书生心虚的说。
“剽得?偶得吧。你太谦虚啦。”
“本人司马相如,这位是枚乘老师,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帅哥一改之前的冷酷,热情地介绍道。
“小生孟凡,旁边这位是我的书童小东。”书生回答道。
“孟兄弟,此去临邛有何贵干?有空记得一定要来都亭聚聚,大家研究一下文学,展望一下未来。”
司马相如像耗子碰到了油瓶,闻着味,却钻不到瓶内,心痒难受。辞赋之于相如,如鱼之于水,水无鱼则是死水,毫无活力可言,即是说,没有了辞赋的映衬,相如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开个小店,取个夫人,生一堆小孩,终老一生。
“一定,一定。小生此去临邛探望姑姑,顺便拜访恩师,学点做人的道理。”孟凡慌忙回答。
其实,孟凡对这位汉朝大才子相当敬佩,汉赋有如此高的造诣,却还谦虚学习,不放过每个提升的机会。
“你的恩师一定是个德才兼备的世外高人吧,不知怎么称呼?”枚乘开口打听道。
“我不知道恩师的名号,当然他的出生地也不详。当初,他云游路过我家,看到我拿剑在劈树叶,暗中觉得:这小子根骨奇佳,可以收为徒。从此便把我据为己有,期间教过几套剑法,留下几本破书就再次云游他方了。仅在临行前对我说,两年后到临邛,他自会去找我。”孟凡想起滴滴往事,有点伤感地说。
回想起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老师,心中抹上淡淡的悲伤,大家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他却是唯一认真教自己学识的老师,曾经不厌其烦的示范着剑式,重复讲解着诗词。
正在这个时候,茶亭前嘎然停下一辆马车,车夫掀起车帘,走下一位穿官服的中年人,面白无须,满脸堆笑,边走边招手。
“司马兄,枚兄,辛苦了。真是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们,请随我坐车进城吧。”
“孟兄弟,就此别过,前方几里外就是临邛,记得来都亭一聚。”司马相如说完,和枚乘扭头皱眉咧嘴笑着迎向那个官服。
这个面部表情有点难度,临邛,越来越有趣了。孟凡心里想着,一脸诡异的笑容。
“公子这笑有点门道,深不可测,难道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临邛很热闹、很有趣。还不快点背上行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