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姐妹在这次宴席上表演了歌舞,曼妙的身姿和朝气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连那乌立都连连拍手称赞。
高纬炫耀一般地对乌立道,“乌立使者,你感觉齐国的歌舞如何?”
乌立也不起身,坐着回答道,“女人好看,歌舞也好看。”
“比你们突厥汗国呢。”高纬又问道。
“我们突厥女人个个能骑会射,牧牛放羊更是不在话下,至于这歌舞嘛,嘿嘿,不一样,大不一样。”乌立嘿嘿笑着,眼中闪着贼光。
高纬揽着曹氏姐妹,漫不经心道,“如果使者喜欢这样的美人,朕可以送给你们几个带回突厥。”
这话提醒了乌立,他说道,“差点忘掉正事。我代玷厥王子来齐国,目的有三:一,与齐国结亲,缔结百年之好;二,开放两国贸易,互通有无;三,结盟灭周。”
原来突厥的主要目的是要和亲。高纬看了看乌立所带的人,好像都是随从,并没看到有公主或者王子前来,这样的亲如何和呢。高纬问道,“不知突厥可汗和玷厥王子是如何打算的?”
乌立说道,“玷厥王子有一位刚满十五岁的幺弟,至今尚未婚配,王子想让乌立从齐国带一位公主带回去,结秦晋之好。我们玷厥王子保证,幺王子一定会善待公主。”
高纬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不曾听说突厥可汗有个十五岁的儿子,难不成突厥是要将公主骗过去做人质?退一步说,即便是有这么个人,他连面对面提亲都不敢,甚至是否对公主好都要哥哥来保证,这个人该是个什么样子的?
思来想去,高纬问,“朕还有几位皇妹尚未婚配,只是不知幺王子看中了哪一位公主?”
“玷厥王子听说齐国皇帝刚刚添了一个女儿,模样十分俊俏可爱,说的自然是这位公主了。”乌立扬起了眉毛,直言道。
听完乌立的话,高纬脸色一变。这突厥在齐国的耳目倒是聪明,连公主的事情都传达了回去。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幺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突厥打的是什么算盘,如果就这样答应下来,他唯一的公主就葬送在突厥的高山大漠之中了。
高纬心中暗自不悦,却不得发作,强压着反感推脱道,“公主尚且年幼,此时远嫁恐生意外,朕需要跟她母亲商量一下。”
乌立冷哼一声,“原来齐国的皇帝也是个怕老婆的人,连这点事情都要问问女人,可想而知皇帝也不过是个炕头上的汉子,没有多大本事。”
高纬的脸色更差,乌立如此侮辱一国之君,着实欺人太甚,可若是就此招惹了使者引起两国战乱,又是他不想看到的。高纬虽然昏庸,却也知道这事情万万做不得。
看到谈话陷入僵局,高长恭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他对乌立说道,“公主年幼,性格容貌都未定性,就此远离故土嫁与幺王子,恐不能安心相夫教子,万一惹出什么事情,势必影响两国邦交,想来这一定也是乌立大人所不愿看到的。突厥汗国乃上宾,既然提出和亲之事,齐国必会应允,亦当挑选最贤淑貌美的女子与之结姻,否则怎配得上幺王子的尊贵身份。依本王之见,使者难得来一回邺城,不如好好畅玩一番,几日之后,吾皇一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乌立心中一怵,如果接回去的公主长大后脾气极坏,不肯好好对幺王子,那玷厥王子一定会怪罪于他。这样想来,高长恭所说的办法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折中之策,他第一次来邺城,刚好可以四处转转,等皇帝再召见的时候,直接用高纬想好的解决办法。那时,即便再被怪罪,也可以将责任推给高纬。乌立随即欣然应允。
高纬当即下令,让高长恭陪同乌立等一行使者作陪,在邺城好好游玩。高延宗原想着与高长恭一起,却被高长恭留了下来,高延宗的脾气实在不适合作陪。
高长恭陪着乌立一离开,高纬的怒意立即爆发,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将桌子一掌掀翻,银盘金杯琉璃盏滚落一地。众位王公大臣不敢出声,沉默着跪在地上齐喊陛下息怒。
大曹上前替高纬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劝道,“那些蛮夷不过是要一个公主,给了他们便是,陛下何必动怒。”
高纬一把打掉大曹的手,怒道,“突厥欺人太甚,竟将主意打到朕的亲生女儿身上来,她还不满一岁,朕如何舍得送她去荒漠牧羊?”
“妾想着,如此年幼的婴儿,长相都差不多,加上突厥使者并未仔细端详过公主的真容,如果非要公主不可,不知能否找个其他孩子代替?”大曹建议道。
大曹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是一个女婴罢了,能有多大事情。高纬方才一时情急,没想到这个办法,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挑起大曹的下颌,笑道,“朕果然没有白宠你。”
大曹偏过脸去,垂目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妾的福气。”
事情暂时有了解决的办法,高纬心宽了不少。他将席上众人遣散,带着曹氏姐妹回长乐殿去了。
人渐渐走得差不多了,高延宗正要起身出宫去,突然间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角。转头看去,萧念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高延宗低声道,“你跟阿秦最近还好吧?”
“谢五殿下挂念,奴婢们都好。兰陵王的伤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萧念难得能遇到高延宗,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高长恭的事情。
高延宗回答,“已经基本痊愈。”
萧念忧虑的神情溢于言表,“奴婢在老家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幺王子三岁的时候,从马上掉下来摔坏了脑袋,到现在一直痴痴傻傻,连马奶茶和清水都分不清楚,所以突厥可汗一直不肯对外宣称有这样一个儿子。五殿下,等你见到兰陵王,请你一定让他想个办法。不管是安宁公主还是其他女婴,都不能嫁过去啊。”
高延宗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转告他。”
阿秦跟着穆黄花走到半路,才发现萧念没有跟上来,她跟穆黄花说了一声,便返了回来,四下里寻找萧念的身影。直回到大殿,才看到萧念跟高延宗正低声说着什么。
“奴婢见过四殿下。”阿秦抱着安宁公主不便行礼,简单屈了屈膝就起身了。阿秦见两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便收敛了些脾性,问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事说来话长,等回去我再告诉你。”萧念转而向高延宗道,“五殿下,如果没什么事情,奴婢就退下了。”
高延宗应了一声,然后跟萧念阿秦她们分手,各自回去。
清欢殿里,穆黄花跪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念着经,手里捻着佛珠。祸事总是说来就来,这次是公主,下次会不会是太子。穆黄花只觉得心烦意乱,仿佛除了念经以外,再也没有办法能静下心来。
一侧的房间里,阿秦听完萧念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突厥可汗那么一个傻儿子,还异想天开地要娶安宁公主,想都不要想。
萧念趴在桌上,半天之后突然问,“阿秦,你有没有觉出这件事似乎哪里怪怪的?”
“没有啊,哪里怪了?”阿秦一边晃着安宁公主的摇篮,一边问。
“我还没有想通,只是觉得,为什么来这里提亲的人不是突厥可汗的亲信,而是玷厥王子的亲信呢。如果这个使者真的是玷厥王子的亲信,那么突厥可汗的亲信去了哪里?”萧念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手里握着的笔随意画了两个不规则的图形,分别代表了齐国和突厥的版图。
阿秦望了一眼萧念,随即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纸片上,“小姐,你画的是什么?”
“算是个地图吧,上面的是突厥,右下角的是齐国。”萧念解说着。
阿秦随口问道,“左下角空着的地方是哪里啊?”
萧念刚要回答,突然间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惊喜道,“周国,我明白了,突厥可汗的亲信去了周国!齐周两国原本互相制约,共同控制着中原的北方,这突厥打的主意就是要利用两国的矛盾,游刃于齐国和周国之间,要么敲诈要么挑拨,从中渔利。”
“然后呢?”阿秦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平淡地如同……如同根本没听懂萧念的话一般。
萧念想了想,马上又泄了气,“我能想到的,兰陵王一定也能想到,恐怕早已经拿出了好几个对策了。”
阿秦又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为什么你今儿个总问然后,我也不知道然后怎样。”萧念重新趴到了桌上,用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
阿秦耸了耸眉毛,接着晃着摇篮,“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能做些什么?”
萧念将笔啪的一下拍到桌上,郁闷地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
“那还说什么。”阿秦继续晃摇篮。
萧念一愣,趁着阿秦不注意,悄悄起身将她扑倒在床上,哈哈笑着说,“阿秦,你可真坏,故意坏我说话的兴致。”
阿秦忍了半天,被萧念这一扑破了功,躺在床上打着滚笑道,“又被你看穿了,不好玩。”
两个人一起笑了半天才停了下来,萧念忽的就失落了,她说,“我感觉,可能又要打仗了。”
“不是要和亲吗,怎么还会打仗呢。”阿秦不解地问。
“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会发生变故。”萧念转过头看着阿秦,问,“如果有天我们不幸被卷入了战火,你还是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阿秦忽闪了一下眼睛,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得看兰陵王愿不愿意我跟着。”
“你这个臭丫头,今天拿我开涮没完了是吧,看我怎么整治你!”萧念笑着跳了起来,披着被子冲了过来。
阿秦拿起枕头盖在头上,说话声音嗡嗡的,“小姐饶命!王妃饶命!小的知错了!”
“你还来,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