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你等一下!”高长恭迅速站起身,疾步过去拉住萧念的衣襟,“你误会我们了。”
萧念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我今天来这里,是听说你拒绝了皇上让你出征的旨意。”
“你知道原因的,本王不能再做错事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我想,这个时候,或许你会需要我。”
高长恭见了萧念,心中欢喜,牵着她往其他房间走去,“跟本王去屋里坐下谈,我们该定个好日子成亲了。”
王旋看着他们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她的视线,从头至尾没有看过她一眼。她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丢在这间屋子里无人问津。她开始恨萧念,如果不是萧念,她就不会被高长恭看得那么低,说不准,她和高长恭还会过得很好。这恨意,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她想要萧念死,萧念不死,她永远都没机会得到高长恭的心。就算这样仍旧得不到,她也不要萧念得到。
外面的虞美人开花了,在院子里绽开了一片红艳艳的妖娆。王旋走到花株旁,小心摘下了几朵,藏到袖子里带回了自己房间。她将花瓣放在暖炉上焙干,一点一点磨成粉末,均匀地洒在了糕点上。
看着桌上的糕点,王旋笑得阴险。太医说高长恭最多不过三五载寿命,既然萧念那么爱他,何不死在他前面,免得他牵挂。至于高长恭剩下的时间,就由她王旋接手好了,她会好好照顾高长恭的。
王旋将糕点端到萧念面前的时候,萧念正跟高长恭谈到婚期。王旋挤出一个笑容堆在脸上,“萧女官来这里就是客,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去厨房里做了些糕点端来,手艺粗浅,希望别嫌弃。”
萧念谢过之后,接过来放在桌上,虽然不饿,却不好拂了王旋的好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来一块。
“快些尝尝,味道怎么样。”王旋像是入了魔,眼中闪着光,不断地催促着。
高长恭知道王旋跟萧念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可现在如此热情,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他想了想,从盘里掂起一块糕点,要往嘴里送。
王旋吓坏了,连忙从他手里抢下来,“你服的药跟这糕点的药性相反,你万万碰不得。”
“你在说什么?糕点跟药有什么关系。”高长恭疑惑道。
“这……”王旋眼睛转了转,掩饰说,“我见萧念似乎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忙得上火,所以特意做了些清凉去火的糕点给她。你身子本来就畏寒,再吃去火的糕点,对身体大大不利。”
高长恭见王旋慌乱,前言不搭后语,已经猜出她一定是做了什么手脚,忙压住萧念的手,让她把糕点放下。高长恭问王旋,“本王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是如果说,就一定要说实话。”
王旋忐忑地点点头,等着高长恭发话。
“你到底在糕点里面放了什么?”
王旋知道,既然高长恭起了疑心,再多隐瞒只能让关系更糟,倒不如干脆直言相告。她矛盾了半天,还是说道,“我放了虞美人草。”
虞美人少量的确可以清热,但多服就会中毒而亡。
高长恭脸色一变,又问,“放了多少?”
王旋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又加了两根手指。
“你倒是真能下得去手!”话说得太急,高长恭被牵动地咳了起来。萧念连忙去一旁倒了杯水,递到了高长恭手里,又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能感觉到舒服一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高长恭无力地说道,“王旋,你以前不是这么心狠的。”
“我以前不嫉妒、不苛求,对人彬彬有礼、和颜悦色,修的是内秀矜持、端庄贤淑。在爱上你之前,我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都是因为你们,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变得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王旋起初还算平静,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她冲到了他们两人面前,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那些糕点被摔得四分五裂。
高长恭怔了一下,无奈道,“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没有人愿意是这个结果。”
“造化是什么?不过是你们置身事外的借口罢了。如果你肯把对萧念的好,分给我一点点,我又何苦昧着良心去害萧念。”
“有些东西,不是想给就能给的。”
王旋冷笑着说,“天下三妻四妾的男人众多,为什么他们给得了,你就给不了?是你不愿意给。你觉得我妨碍了你们,想让我自己滚,是不是?”
“本王从未想过让你离开,只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跟赶我走有区别吗?”
高长恭费力地解释说,“本王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能够像本王对阿念一样,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
“我不稀罕别人对我好,我只要你。”王旋倔强得像块石头,油盐不进。
在一旁久不说话的萧念,忽然间开口说,“王旋,你已经是他的妾了,这点无法改变。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排斥你,是不是你也可以试着容纳一下我?”
王旋听过这话,竟然笑了出来,只是眼里的伤感泄露了她真实的情感,她道,“你已经把他整颗心都占满了,还让我再退步,你要我退到哪里去!”
萧念哑然。她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或许她该试着放开手,在高长恭心里腾出一块地方,留给王旋,毕竟高长恭不是她一个人的。
就在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沉默着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了皇上驾到的通禀声。不消多想,高长恭领头出去接驾。
高纬这次来,是听多了耳边风。穆提婆和祖珽多次旁敲侧击,高长恭或许心怀不轨,有不臣之心。高纬也曾试探过高长恭,但他的四哥表现如常,并未发现什么苗头。但是听坏话的时间一久,就开始坐不住了。
他曾经听闻,高长恭单枪匹马进了宇文达的营帐,待了几个时辰之后,带着萧念毫发无伤地回到齐营,在这之后,周兵立即撤退。回到邺城之后,高长恭立即将所有周国的事务推给他人,与此相关之事一概不再接管。而当周国带兵来犯,高长恭竟然无理由地拒绝出征。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高纬心中不安。即便他极力为高长恭开脱,但仍不能说服自己的内心,他着实想不出会高长恭有什么不便说出口的隐情。这疑虑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让高纬决定再试探一次。
高纬进了兰陵王府,一切如旧,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进屋后,免了高长恭的礼数,让他坐下回话。
先是假意嘘寒问暖一番,随后才进入了正题,高纬说,“四哥正在休养,朕本不该拿前朝的事情来打扰,只是朕委实想不出解决之道。”
“朝中良臣众多,臣相信他们一定能为陛下想到良策。”高长恭已经猜到高纬的来意,当前除了周国进犯一事,没有什么能让高纬发愁的。
还没说什么事情,就被拒绝了,这怎能让高纬心里舒坦。他脸色冷了冷,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道,“朕与四哥身为手足,便不绕弯子了。朕最近忧虑洛阳边界,朝中竟无一名良将可抵挡周国的兵马,迫不得已,朕才来求助四哥,请四哥看在齐国百姓的份儿上,勉为其难一次吧。”
这话说出来,几乎等同于高纬在求高长恭出征了,身为一国之君,能拉下脸来如此,也算给了莫大的面子。
高长恭仍是不肯答应,他说,“臣身体抱恙,着实不能替陛下分忧。”
如果高长恭从未知晓自己的身世,不用高纬多说,早已自请出战。可现在不能,他无法看到同胞兄弟死在自己的手上,他做的孽已经够多,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高纬的心情糟糕透顶,他从小到大,从没有这样求过一个人,更没有这样被人一次一次拒绝过,他真的想不到,除了不臣之心,还有什么能让高长恭一再推脱,不肯为国效力。
高纬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他觉得,高长恭从前的忠君爱国、爱民如子,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今时今日做准备,想要用百姓归心和敌国外患,来逼迫他让位。他冷哼一声,这个皇位,他就算坐到死,也绝不会让与他人。
“四哥养病期间,朝中似乎有不少对四哥不利的言论,朕很是为四哥担心呢。”高纬阴沉着脸,说道。
高长恭回答,“身正心正,就不怕他人泼脏水。”
“有不少人密报于朕,说四哥不肯与周国对阵,其实另有原因。”
“陛下相信他们的话?”
高纬道,“朕原本不信的。”
“臣往年出战周国,对得起齐国上下;如今不战,对得起天地。若是陛下还是不信,臣也无话可说。”高长恭慷慨陈词,说得字字铿锵,连高纬也不禁愣了一愣。
高纬说,“多年来,朕一直信你,以为你是朕在朝堂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现如今,你的所作所为,着实让朕费解。”
“臣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和齐国的事。”
“你要朕如何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