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透过衣物,传到了萧念的掌心,“我感觉到……你烧得太厉害了,赶紧回去休息,传太医诊脉!”
“先告诉本王答案。”高长恭温柔地注视着她。
萧念只觉得心跳加快,脸上热热的,“那话是别人教你的吧?你可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以前本王的确不会说,因为没有亲身感触。现在不一样了,遇到你,才发现论是什么话,都描述不出你在本王心中的分量。既然错了,我们就将错就错吧。”
“世上有那么多比我漂亮的好女孩,她们很有可能比我更爱慕你,你完全不需要对我费这个心思啊。”
高长恭替萧念拢了拢散落在身前的发丝,“你不是最美的,更不是最好的,但却是第一个走进本王心里的。自从你走进来以后,本王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萧念垂目问道,“那,如果是换了别人,你也一样会喜欢她吗?”
“也许会,可是时光不能倒退,现在,她们都没了机会。”
“如果是另外一个阿念出现呢,你会怎么办?”萧念心里仍放不下这件事。
高长恭说,“本王与她的约定,是儿时的戏言,后来她因为等本王而落水,至今生死未明,本王心里不安,才会一直念念不忘。如果她现在还活着,仍旧守着那个承诺未曾嫁人的话,本王可以照顾她一生,只是心给不了她了。”
“如果你说你会跟她彻底断绝关系,我会觉得你说的是假话。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无情的人,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萧念伸出双手抱住了高长恭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光,“既然你说,我已经在你心里了,那我干脆霸占着不走了。就算被你耍、被你骗、被你卖掉,我都认了。”
“本王怎么舍得。”高长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萧念心里疑惑,抬头一看,高长恭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脸色看上去极差,看样子是寒疾复发,快要撑不住了。萧念忙道,“你先别说话了,我马上去找太医来!”
高长恭用仅余的力气将萧念抱得紧紧的,“别走。”
如果不离开,怎么召太医呢。萧念情急之下喊着阿秦的名字,此处距离她在清欢殿的房间不远,想必阿秦能够听得到。
没过多久,阿秦就出现了。她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即明白该做什么,没等萧念吩咐,已经往太医局去了。
在其他宫女的帮助下,萧念将高长恭扶到了清欢殿里,找了间空房,让他躺下。原本嫔妃的宫殿,其他男子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但事急从权,顾不得那么多了。
太医来诊过脉过之后,将以前的药方调整了一下,交给阿秦去煎,萧念则留下来继续照顾高长恭。闻声出来的穆黄花,抱出来几床被子,替高长恭盖了上去,等了会儿,见没什么事情能帮上忙,嘱咐了萧念,有事喊她,然后才回房继续念经。
萧念坐在床边,寸步不离地照顾。
高长恭一直紧紧抓着萧念的手,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可他还是不肯睡去。
萧念看他太辛苦,劝道,“累了就先睡会儿,等药煎好了,我喊你起来喝。”
高长恭摇了摇头,像个孩子似的说,“本王一睡着,你就会离开。”
“你放心睡,我哪里都不去,只守着你。”
听了这话,高长恭似乎安心了些,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合上了眼睛。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是气喘的症状。萧念又试了下他的额头,似乎比刚才更烫了,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
萧念刚刚起身,手被扯了一下,她回头往床上一看,高长恭正圆睁着眼睛看她,他的唇有些干裂,说起话来明显力不从心,“你果然是骗本王。”
萧念哭笑不得,“我没有骗你,只是想找块湿毛巾给你敷一敷额头,不是要离开。”
“那也不许去。”高长恭的声音虽小,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会烧坏了的!”萧念情急之下,开始四下里找着词儿说,“时间久了,你会被烧成傻子,那时候你谁都不认识,阿念被人拐走了你也不知道……”
高长恭截断了她的话,“本王决不会忘记你。”他看着萧念的目光十分坚定,让萧念突然间感觉很安心。
“可你烧的太厉害,总得想个办法降一降啊。”
“本王没事。”
又是这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嘴硬。莫说有陈疾,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他这么作腾。
高长恭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看看萧念,见她还在身边,再闭上眼睛接着眯一会儿,一点机会都不给萧念留。萧念走不开,坐又坐不住,急得眉毛拧成了一团。她看着床上的人,默默念叨着,大宝宝,困了就放心睡啊,你睡着了,我好去弄块湿毛巾来啊。
刚念叨了几遍,高长恭睁开了眼睛,“你在小声说什么?”
啊?糟糕,忘记高长恭的耳朵特别灵了,萧念忙掩饰道,“我在祈祷,希望老天能让你赶紧好起来。”随后又低声嘟囔了一句,“比安宁公主还难哄。”
高长恭嘴角缓缓浮出一抹笑意,也不知是不是他听到了那句话。
等到阿秦端着药来的时候,高长恭已经开始咳嗽了,好半天才喝完那一碗。
高纬听到高长恭生病的消息,也过来探望。他心中虽无亲情可言,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免了高长恭的礼数,让高长恭好生休养,早日康复。
之后,他注视了萧念很长一段时间,总觉得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什么地方见过,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夜闯长乐殿弹琵琶的时候,高纬应该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吧,萧念想了想,回答,“奴婢名萧念,前些日子在长乐殿,曾与四殿下一起拜见过陛下。”
高纬多看了几眼,笑了笑,说,“朕记起来了,你是四哥心仪的女子,他可是向朕求赐婚了两次呢。那日,你打扮地着实特别,瞧不出本来模样,今天看来,倒是个十分俊俏的姑娘。”
那天的打扮不是特别,是狼狈,萧念也不想搞成那个样子,都是王旋害的。
赶来接驾的穆黄花,刚好听到高纬对萧念说的这句话,她的脸色瞬间白的厉害。一旁的阿怀连忙搀了她一把,小声提醒她不要在御前失仪。穆黄花定了定神,才迈步进了房间里,行礼问安之后,站在一旁候着高纬吩咐。
高纬向穆黄花身后看了看,流露出几分疑惑,他问,“恒儿呢?”
穆黄花回话,“在陆太姬那里。”
高纬责骂道,“荒唐!乳母年事已高,怎么还将照顾孩子的事交给她,累坏了如何是好。今后,不要再麻烦乳母了,孩子你自己带。”
哪里是穆黄花要陆令萱帮忙带孩子,分明是陆令萱把孩子抢走了。陆令萱要从小抚养太子,让太子对她唯命是从,这样,她的权利就能一直稳如泰山。
“是,臣妾马上去把太子带回清欢殿。”听了高位的训斥,穆黄花喜出望外,立即领旨谢恩,欢天喜地地去接高恒回来。
高长恭强撑着坐起身,禀告,“陛下,臣已经服过药,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可以回自己府里,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清静了。”
高纬挽留道,“四哥身体正弱,不宜出去吹风。刚好隆基堂空着,四哥若觉得不方便,可转去那边。”
当初建造隆基堂的时候,高长恭和高延宗死谏,要求停建,现在再住进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高长恭肯定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谢陛下。只是臣真的没什么事情了。”
高长恭执意要离开,高纬也不再挽留,他唤了穆提婆上前,吩咐准备马车,送兰陵王回府。
高长恭站了起来,迈着极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外走。萧念看着着急,想要扶一把,被高长恭推开了,他低声对萧念道,“不用了,本王没事。”
随着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咳嗽声散落一路。
走到兰陵王府门口,高长恭轻轻推开门,迎面正看到王旋,不想跟她说话,费力地绕开她,往书房方向而去。
王旋见高长恭病重的模样,担忧万分,她快步跟了上来,用目光上下查看了一番,“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高长恭冷声道,“这是本王自己的事情。”
“可你也是我的夫君,我担心你啊。”
“你就是凭着这个身份,处处让本王不痛快。王旋,本王到现在还一直念着你曾经的好,你不要亲手斩断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高长恭说,猛地咳了起来,身子微微躬了下去。
“你的心里只有萧念,时时都想着她。你知不知道,你打仗受伤的时候,差点赔进去性命,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对她的任性无礼那么宽容,却不能容忍我的小性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在你面前那么卑微,可你们还是容不得我。难道我爱你,我的尊严就活该被你践踏吗?”王旋说着说着,眼睛蓦地红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几乎要掉下来。
“不是本王与阿念容不得你,是本王和她之间没有一点点缝隙,容不得任何一个人。至于践踏你的尊严,更是无从谈起。”
王旋走上前来,扶住高长恭的胳膊,声音弱了下来,“我知道就算是跪下来求你,你都不会爱我一点。我的愿望很渺小,只要你不排斥我,让我留在你身边,每天能看你一眼,就知足了。”
高长恭的身子颤了一下,没有将她甩开,除了敌人,他无法对任何一个人心狠。
王旋这次很识趣,将高长恭扶到书房里,就退了出去。
桌上还摆着盒子,白玉簪躺在鲜红的婚服上面,分外耀眼。高长恭坐到了桌前,从怀里拿出金簪,与白玉簪放到一起,一对簪子团圆了,希望人团圆的那天不会距离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