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念来说,王旋的突然到访,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打阿秦收到香囊的时候,萧念就知道王旋会来。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萧念本能的排斥,原本她以为王旋也是这么想,不希望看到自己。所以,当王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绝大多数的女人是极爱吃醋的,就如同母性一般与生俱来,它随着爱情的增减而变化,有多爱一个人就有多爱吃醋,或许她会因为道德、修养、或者其他因素不得发作,不代表真的就能无视这种感觉。
幸好,萧念的修养就还不错,即便她的直觉告诉她,王旋对高长恭有意,可还是热情地招呼了。
王旋一进门先自请罪,“其实,一早就打算来的,只是礼物没有备好,这才拖到现在才过来,阿念,你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的,你既然是兰陵王的恩人,也就是我萧念的恩人,敬你还来不及,怎敢怪呢。”虽然只是几句客套话,但让人莫名地感觉话里呛了不少酸溜溜的味儿。
“自从听说你们要成亲的事情,紧赶慢赶总算把送你们的贺礼准备好了,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总归是我的一份心意。”王旋一边说着,一边将礼物盒子推到了萧念的面前。
萧念望了一眼阿秦,想要看看她的意见,但阿秦的反应着实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因为阿秦对王旋的看法跟对陆令萱一模一样,她说,“小姐,阿旋人很好的,收下吧。”
阿秦啊,在你眼里有坏人么?萧念暗自苦笑,看来,还是得自己拿主意了。萧念想了想,将礼物盒子推了回去,“阿旋,前段日子若不是有你照顾他,他一定会多受很多苦,理应是我带谢礼先去拜访你的,怎么能反过来收你的礼物呢。”
王旋踌躇了一会儿,说,“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在这宫里也许只有你能帮我。”
“不妨说说,若我萧念能办的到,绝无二话。”
“我想出宫。”
萧念一愣,问道,“似乎才入宫没几日,为何突然要出宫呢?”
“起初来这里时,我只想着,有个落脚处便可,等来了宫里,我才发现,一旦入宫再难出去。我还年轻,不想老死在这里。”王旋说得十分肯切,一听便可感受到她的话并非虚言。
萧念问,“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王旋忽的上前抓住萧念的手,激动地说,“你很快要出嫁出宫了,想来一个王妃,多个陪嫁侍女没什么吧,你带上我,我保证不会做什么伤害你们感情的事。”
萧念彻底呆住,她没想到王旋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要求,王旋真的太大胆了。
北方一直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只要陪嫁侍女没有大过失,都是要立为侧室的。萧念曾经想过跟阿秦共侍一夫,但是从没想过要跟王旋一起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想就很可怕。
当然,这只是萧念不能答应的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她连阿秦都带不出去,哪有能耐带上王旋呢。萧念将礼物彻底退回去,婉转地回绝了王旋的请求,她真的帮不了王旋。
王旋的表情一凝,瞬间恢复了正常,她撇开话题,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将礼物原样带着离开了。
一直走到御花园里无人的假山后头,王旋才停下脚步,她将盒子撕开,随手一扔,把里面的一只小猫拖了出来。那是一只刚刚满月不久的小东西,懒洋洋地伸着腿打瞌睡。
准备礼物的时候,王旋费了不少心思,她会做的东西萧念也都会,并且比她做的要好,与其拿着自己做的东西去现丑,倒不如托人从宫外弄个活物来,看着讨人喜欢,养大了也贴心。
可现在,王旋越看这只猫越生气,高长恭与萧念不肯理她,连这只猫也不把她看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了。王旋气得浑身打颤,一怒之下,伸出手扼住了猫的脖子。
那猫本在睡着,突然间觉得呼吸不畅,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看着自己的颈子生生被眼前这个表情扭曲的女人扭断。血液流了出来,从王旋的手指缝隙里渗了出来。王旋将猫重新塞进盒子里,抛进了小湖的积雪中。等到天暖了、雪化了,这个盒子就会沉到水底,没有人知道里面装了一只死掉的猫。
这么卑微地去求他们,可是没有人答应帮她。好,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她不相信自己的目的永远达不到。
高长恭开始时不时地进宫,跟萧念一起商量关于成亲的细节,最后商定到差不多的时候,又见了一次高纬。
这时候的高纬还在长乐殿里跟董昭仪玩乐,当他听到高长恭要觐见的时候,马上套上了一件常服,搂着董昭仪一起走出了内室。见高长恭行了大礼,立即上前将他扶起,说了几句客气话,听上去好似关系颇为密切。
“臣这次来,是想跟皇上禀报一声,然后接萧念出宫的。”高长恭禀道。
高纬大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事。这个容易,跟掌事嬷嬷说一声,除去宫籍即可。”
王旋忽的从旁室出来,上前几步,说,“皇上,奴婢刚刚想到一乐子,不知道皇上想不想玩呢。”
高纬一听有新鲜玩法,来了精神,他让王旋立即禀来。
王旋近身禀报,附在高纬耳边低语了几句。高纬的面色逐渐转喜,笑道,“这个法儿不错,朕倒真想试试。四哥,你可一定要玩哦。”
高长恭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又不能抗旨,姑且答应了。
高纬让王旋去准备,自己坐下来,等着消息。在等待的时间里,房间里的人都在沉默,只有漏壶吧嗒吧嗒地响着,声音显得格外刺耳。王旋接到旨意后,立即去了萧念房间里,将她传到长乐殿。
萧念一边往这边赶,一边问王旋是什么事情。王旋简单地将游戏的玩法说了一遍,听得萧念脸色一变,她说,“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这是皇上同意了的,我们为奴婢为臣子的,都只能遵从啊。”王旋故意将责任推到了高纬的身上,皇上金口玉言,其他人想要反对,也只能噤声。
王旋很快将萧念带到了更衣的房间,拿出一套衣服摆在床上,然后对萧念说,“赶紧换上。”
萧念走了过去,刚刚拿起衣服,忽然觉得脑后一阵剧痛,似乎是被什么撞击了。随后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王旋扔掉了手里拿着的木棒,笑了起来。她从床底拿出了两根绳子,将萧念的手脚捆绑好,然后换上了床上那件衣服,刚刚要出去,又退了回来,将萧念头上的那支白玉簪拔下来,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
萧念昏倒在地,浑然不知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长乐殿的旁室里陆陆续续出来了二十个年轻的女子,她们脸上蒙着纱巾,完全看不到容貌,还穿着一样的衣服,甚至连身材都是一样的。她们一字儿排开,站在了大殿中间。
高纬起身走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笑道,“真是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来。四哥,你来挑一个吧,挑中哪个就牵住她的手,朕便将哪个指给你。”
高长恭一愣,“陛下,您不是答应臣,将萧念赐给臣吗,怎么……”
“朕没有反悔啊,只要你从这二十个人中挑中萧念,朕自然是无不应允。若是挑错了,那可是上天不让你们在一起,跟朕就没关系了。”
“她们都一般模样,臣如何挑得出?”高长恭为难地说。
高纬拍了拍高长恭的肩膀,将他带到二十个女子面前,笑着说,“挑不出,就将这二十个女子一起娶回府,这样,萧念肯定就在里面了。朕反正后宫里多得是女人,不差这几个,将她们都送与你便是。”
一次娶二十个老婆,光拜堂都得磕到脑仁疼吧……
罢罢罢,还是挑一挑吧,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如果连她都认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执著地说非她不娶呢。
高长恭从她们面前走过,仔细从她们身上寻找不同的地方。可她们连手都是缩在袖子里面的,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高长恭皱起了眉头。
她们中间似乎有人微微动了一动,高长恭的视线不自觉地往那里多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看到那个女子头上戴着白玉簪,难道这个就是萧念?高长恭来到她面前,又多看了几遍,虽然发簪是对了,可她的气质不对,有几分陌生的感觉。但是,如果她不是萧念,那发簪为何会戴到其他人的头上呢。高长恭没想通这个问题,一直在那里站了半天。
更衣的房间里,萧念逐渐苏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上了,嘴巴里也塞了手帕,发不出声音。她想了一会儿,才记起经过。
可是,她为何会被打晕,为何被绑在这里,王旋又去了哪里?三个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让她既害怕又担心。她去不了,那高长恭会不会选中了别人?不行,她必须要赶过去看看。可绳子绑得这么紧,如何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