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的目光从高延宗身上移到了高长恭身上,眼睛里带着疑问。
高长恭解释道,“王旋的父母都被突厥人杀了,本王觉得她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在乱世中实在无以为生,便让她扮成士兵的模样,跟着队伍一道回了邺城。”
“她现在住在你的王府里?”萧念问。
“兰陵王府里没有女眷世人皆知,一个大姑娘怎么可能跟一帮光棍在一起。”高延宗插了一句嘴,说完才看到其他三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顿时觉得似乎是说错什么话了,连忙改口,“阿旋,不,是王旋,她被四哥送到宫里来了,不知道现在被分到哪个妃子身边伺候。”
高长恭低下头,看着萧念的眼睛,笑着问,“你这是在吃醋吗?”
刹那间,萧念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红霞,她忙掩饰道,“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好当面感谢她一下。”
“不用了。她的事情,本王会处理好的。”高长恭忽的又说,“阿念,本王去向皇上请旨,你马上嫁给本王好不好?”
萧念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怎么突然间要请旨?”
高长恭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你不愿意?”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萧念垂下头,羞涩地回答。
高延宗比高长恭还着急,他说,“一点都不突然。你看我跟我媳妇,打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非娶她不行了,第二天立马去老丈人家下聘,不到一个月娶过门。我四哥这么一把年纪了,侄子都成亲了他还在磨蹭,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四哥行不。”
高长恭被说的不好意思了,他向外退了一步,捏着嗓子咳了一声,想要提醒一下高延宗,适可而止,给他留点面子啊。
高延宗继续道,“你咳嗽我也要说,像我四哥这么好的男人,谁不想嫁啊。我要是女的,我早就把自己抬进兰陵王府了。”
阿秦噗的一声笑喷出来,但是一看到其他三个人都没有笑,立即正了脸色,站直了身子。
“我看呐,四哥现在就去请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成亲!”高延宗拍了下大腿,替高长恭下了个决定。
萧念低着头,脸色通红,矜持地扭捏了好一会儿,“那就这么办吧。”
高长恭眼睛倏地亮了,像是一盏灯被点燃一般,他兴奋的握着萧念的肩头,“好,先等本王一会儿,请旨之后马上回来。”说罢,立即转身疾步往长乐殿方向去了。
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面对面沉默着颇有些无聊,阿秦随意找了个话题说说,话匣子一打开,不知怎的又转到了宇文达的身上。
“突厥的强大众所周知,不少国家部落都盼着与突厥和亲结盟,为什么这一战中宇文达不帮突厥,反而帮齐国呢。”高延宗说出了琢磨了很久的问题。
萧念想了一下,推测道,“会不会是这样。突厥一直对国境以南的土地虎视眈眈,为了防止齐国和周国携手对付他,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分别与两国结盟,然后各个击破。宇文达也许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暂时与齐军联手,先将突厥平定,然后再对齐国动手。”
高延宗想了想,点点头说,“有几分道理,如果这个解释是对的,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那兔崽子不肯给齐军留下伤药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纸上谈兵,不足为信。”萧念双颊又红了。
这时,一个宫女端着糕点从此处路过,当她看到高延宗的时候,脸色添了几分喜色。她拐了个弯走过来,兴奋地跟高延宗打招呼,“五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等她走近了,看到一旁的萧念和阿秦的时候,脸色瞬间一冷,然后恢复了常态,她对萧念说,“眼睛又大又好看的,一定是萧念吧,旁边这位应该就是阿秦喽?”
“你是,王旋?”萧念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只认识高延宗,不认识宫里宫女的人,除了王旋,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
王旋立即笑了,“原来兰陵王也跟你提过我呢。”
“是啊,谢谢你沿路一直照顾他。”萧念感激道。
王旋闪了一下眼睛,似乎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不用谢,他也帮我解决了不少难题。夜里跟他独处的时候,他总是提起你,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讲过很多你的事情。”
萧念和阿秦的脸色同时一变,他们两个人还常常独处吗?很容易让人想多了啊。
“对不起,是我表达的不清楚。根本算不上独处的,只是其他士兵都不会换药,一直是我来做。他身上的伤口太多,换药的时间比较长,到其他人都睡下了还换不完,他怕我无聊,所以常常讲些旧事给我听。”王旋眼中似乎有一丝狡黠划过,只是消失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留意。
换药一定有肌肤之亲吧,还那么长时间……
萧念脸上已经没多少笑意了,说不吃醋那是假的,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其他女人摸来摸去,换了谁心里都得酸啊。
王旋突然间啊了一声,惊道,“差点耽误了正事,我还得把糕点送回去,皇上和董昭仪一定等急了。我在宫里没什么朋友,阿念,有时间去长乐殿找我啊。”
她说完之后,立即小跑着往长乐殿去了,留下了萧念和阿秦一脸铁青站在原地。
这个女人就是有这种能力,几句话败掉别人的好心情。
三个女人一台戏,刚刚王旋在的时候,高延宗根本插不上嘴,王旋一走,他总算有机会可以说话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替高长恭打圆场,“四哥说,他每次想起你,就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算什么了,比伤药还好用。”
萧念哦了一声,提步便要往清欢殿走。
高延宗忙喊了她一声,看到萧念停下脚步后,说,“你不再等一会儿吗,四哥马上就该从皇上那里请旨回来了,然后你们可以商量下什么时候……”
“再说吧。”萧念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这么一句,继续往回走。阿秦一看萧念走了,连忙也跟了上去。
高延宗愣愣地摸着头,在那里傻站着,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人就走光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不多时,高长恭眼笑眉飞地回来了,他只看到高延宗跟棵树一样站在那里,满脸的疑惑。他上前问,“她们人呢?”
“回去了。”高延宗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高长恭愣了一下,“说什么了吗?”
高延宗回答,“她说,再说吧。”
“再说吧是什么意思?”高长恭有点懵。
高延宗也有点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发愣半天,高延宗突然说,“王旋来过之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这样了。”
高长恭似乎明白了,“阿念一定是想多了。”
高延宗提议说,“要不四哥去解释下?或者,我替四哥解释下?”
“别去了,越解释越误会。让她静一下吧,过几天就明白过来了。”高长恭打头走在前面,往宫门口走去。
高延宗追了上来,“哎,四哥,皇上那边怎么说。”
“准了。”高长恭淡淡地说。
能不准么,高纬现在指望着他镇住那些起事的反贼,只要不是太难办,当然是说一个准一个。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出了皇宫的大门,走进了一座树林。雪花将世界都妆点成了洁净的白色,连他们眼前那个白色的身影也被融入其中,差点被忽略掉。
宇文达一身白衣,骑一匹白马,如果不去留意他别在腰后的纸扇,冷不丁一看,背影像极了高长恭。他转过身来,将手里的面具向着高长恭抛了过去,“陆令萱安排守在宫门口的人,我已经将他们引开,并替你将他们处置了。”
高长恭接过面具,挂在了马上,他拱手道谢,“虽然你与本王一直对立,但这次平定突厥,以及本王能够顺利入宫面圣,都要多谢你帮忙。”
“别人一谢我,我就有种自己吃了亏的感觉。再说,只要你愿意,凭你的功夫,皇宫的大门只是形容虚设,我不过是送了个顺水人情罢了。我看,你还是别谢了,免得下次兵戎相见之时,你会为此而手下留情。”宇文达笑了起来,头微微昂起,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将刚毅的轮廓勾勒出来。
高长恭神色一松,由衷地说,“如果不是双方立场不同,本王倒是真想跟你结为挚友。”
宇文达哈哈大笑,调侃道,“成不了挚友,成兄弟也不错。只可惜你不能饮酒,否则一定痛快之极。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为我大周效力?只要你肯答应,我就不怕被万世唾骂。到时你为正、我为邪,二人合力共辅明君,何愁天下不太平。”
高长恭毫不客气地拒绝,“本王是齐国人,绝不可能为他国做事。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齐国的土地上。”
“高纬那个昏君能有你这样的忠臣,真是三生修来的运气。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临别之际,我不妨再告诉你件事情。”宇文达从身后抽出纸扇,啪的一下打开,轻轻扇了几下,眉角邪气立显,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我刚刚跟陆令萱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还有,周国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不过三个月,就将抵达洛阳。那时,我将会亲手毁掉一代名将兰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