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车上,我和若雪久久沉默。我凝视着手中捧着的“昨日”,不知为什么,白妹姝的面容总是在我眼前徘徊,挥之不去。
回到若雪家时,已是晚上六点过。若雪的妈妈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件大衣:“你们回来了。”
若雪点头说:“嗯,妈,你要出去啊?”
我将“昨日”放在一个角落,然后和若雪在沙发上坐下,若雪的妈妈边披上大衣边说:“我去医院。”
若雪皱眉:“您不是已经放假了吗?还去医院干嘛?”
若雪的妈妈微微苦笑:“做医生的哪有真正的假期?医院刚来了电话,说有个小孩得了一种怪病,吐血吐个不止,医院人手不够,让我过去帮忙。”
我和若雪蹙眉相视,若雪说:“可能是和小艾一样的病症。”
“嗯。”我点头。想起小艾,心中难免有点淡淡的悲伤。
若雪的妈妈走到门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说:“哦,对了,君知,厨房里有鸡汤,你弄给若雪喝,怀孕的人需要补身子。”
“嗯,好的,阿姨。”我点头说。
若雪的妈妈出了门,我去厨房端了一碗鸡汤出来,若雪要我喂她喝,我便用汤匙一口一口的喂她。我笑她:“你这样子真像个孩子。”
若雪嫣然一笑:“每个人在心爱的人面前都想做一个被宠溺的孩子。”
喝完鸡汤,若雪站起身来对我说:“走吧!”
“去哪儿?”我怔怔的问。
若雪浅浅一笑:“去医院啊!我知道你想去看看那个孩子。”
我微微一笑,若雪果然洞悉了我的心思。
去到医院,他们也正遇到当初我们遇到的情况,医院的血库存血不足,急需找人献血,我去献了一点。即使我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妖怪,我们回去吧?”献完血,若雪对我说。
我点头。她怀着孕,医院空气不大好,是不宜久留。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若雪的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们进屋来,抬起头来问若雪:“你知不知道你妈去哪儿了?打她电话也不接。”他刚回来,不知道若雪的妈妈去医院的事。
若雪说:“妈在医院忙呢!没时间接电话。”
若雪的爸爸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若雪对我说:“妖怪,你陪我爸看会电视,我很累,先去休息了。”
我点头“嗯”了一声,走到沙发上坐下,若雪去了房间。
若雪的爸爸侧头问我:“妹姝还是不肯回来?”我点头。若雪的爸爸轻轻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盯着电视不再说话。
我迟疑着说:“叔叔,妹姝阿姨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若雪的爸爸皱眉看我:“你问这个干嘛?”
我浅笑一下:“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若雪的爸爸回过头继续盯着电视,我以为他不会说了,却没想到他突然开了口。
“妹姝从小喜欢唱歌,十六岁的时候悄悄去一家叫做‘夜难忘’的夜总会做歌女。”
若雪的爸爸轻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当时的歌女不比现在的歌星,当时的歌女被认为和舞女一样下贱。若雪的爷爷奶奶知道妹姝在‘夜难忘’做歌女,盛怒之下将她带回家锁了起来,要她静思己过。可妹姝觉得她并没什么错,反而觉得若雪的爷爷奶奶是在阻碍她的前途,和若雪的爷爷奶奶大吵了起来。若雪的爷爷愤怒之下打了妹姝一耳光,妹姝跑走了,临走之时她发誓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从那以后,她就果真没再回来过。”
“哦,原来是这样。”我轻轻的点头。若雪的爸爸唔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若雪的妈妈开门进来了。
“阿姨,那孩子……”我迟疑着没有问下去。
“唉,死了!”若雪的妈妈惋惜地说。
我心中一痛,鼻子有些发酸。
若雪的妈妈去房间脱了大衣出来,见若雪不在,便问道:“若雪呢?”我说:“她休息去了。”
“哦。”若雪的妈妈点点头,走到沙发上坐下,看到了角落里的花,问我说:“那是清河花吧?”
我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妹姝阿姨说它叫‘昨日’。”
“昨日?”若雪的妈妈苦笑摇头:“妹姝还是忘不掉过去。”
我微微一笑。忘掉过去,谈何容易!
若雪的爸爸站起身来:“你们聊,我回房间看书。”然后去了房间,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若雪的妈妈轻叹一声:“每次提起妹姝他都很不高兴。”我跟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白妹姝站在我床前,泪流满面。我突然惊醒,却只看到漆黑一片。我又闭上眼准备睡去,却突然听到若雪的尖叫声,我赶紧下床去了若雪的房间。
若雪的爸妈也听到了她的尖叫声,也起床来一看究竟。我们进到若雪的房间,看见她在床上翻滚着,眼睛却是闭着的。
“她在做噩梦。”若雪的妈妈说。然后走到床边,推着若雪的身子,喊着她的名字。若雪突然醒来,卷起身一把抱住她妈妈,哭个不停。若雪的妈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若雪哭了良久,才停了下来,兀自心有余悸的说:“妈,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
若雪的妈妈笑着说:“怀了孕的人都这样,明天我给你开点安神的药吃了就没事了。”回过头看着我说:“君知,你留下来陪陪若雪吧。”
“嗯,好的,阿姨。”我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若雪的爸妈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我问若雪。
若雪说:“我梦到一条巨蛇缠住了我。”
我微微一笑:“你安心睡吧,有我在你身边,什么‘牛鬼蛇神’都靠近不了你。”
若雪说:“你睡上来,让我靠着你睡。”
我睡上床,若雪将头靠在我的胸膛上睡了过去。我突然在想,白妹姝现在在做什么,睡觉了还是仍然在凝望着她心爱的人的坟墓?或许她现在正做着一个有关他的梦吧!她的梦中会不会有我的出现呢?
我微微苦笑,不禁有些奇怪,我怎么会想这么无聊问题?我轻轻的将若雪的头放到枕头上,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去客厅,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黑暗中我看到墙角那盆“昨日”发出淡淡的黄光。我好奇的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看,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了一个女子轻轻低诉的声音。
我诧异的凝神倾听,客厅的灯却在这时突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