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鳌拜也并不是韦小宝曾经看过的电影里那样有勇无谋的草莽武夫,面对这突发的转折,他并没有多少不安和恐慌,惊讶和愕然也只持续了十几秒,便恢复平静,拂袖气愤的说:“微臣并没有这个意思,皇上何出此言。皇上即便是想替苏克萨哈开罪,也不必这样为难微臣。这万里江山是皇上的,皇上才是当家的主子,微臣受先皇所托辅助皇上,守护我大清江山,自该竭尽全力为皇上排忧解难,可是皇上居然如此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听不进微臣的逆耳忠言,不但一味偏袒苏克萨哈,还诬蔑微臣对先皇不敬,实在令微臣感到痛心。”
鳌拜一番慷慨陈词,反将康熙说成了一个义气用事的昏庸之君。
康熙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缓缓道:“鳌少保言重了!苏克萨哈与鳌少保同为辅政大臣,是先帝亲自册封,如果朕现在冒然将他降罪,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朕?会不会认为朕杀错了人?亦若说先帝没人知人之能,将苏克萨哈这种罪大恶极,妄自尊大,欺天犯上的人封为辅政大臣?与你鳌少保并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大臣之中有几人当场跪下道:“皇上英明!”海大富毫不掩饰欣喜之色,简直想要伸手大叹“妙哉!妙哉!”。
韦小宝怔了怔,心想:这金庸金大爷难道是神仙转世,居然连康熙说的这段话也能猜中?写进书里。虽然鹿鼎记里鳌拜出场时跟现在的情形有一定出入,但原因却是一样,都是因为苏克萨哈进柬的事,就连康熙说的这段话也跟书中十分相近。
“哈哈哈哈……”鳌拜仰天长笑,半晌才走前两步对康熙说,“果然英雄出少年,皇上如此远见卓识,高瞻远瞩,实在令微臣感到欣慰!请赎微臣目光短浅,不及皇上英明睿智,所以办事才如此糊涂。”
如果说康熙今天的表现让韦小宝感到欣悦的话,那么,鳌拜的表现则令韦小宝感到震惊,尤其是此时此刻他说的这翻话,即给了自己和皇上台阶下,又将事情由大化小,十分识台举!这样的鳌拜怎么会是那种粗鲁无识,横冲直撞,野蛮无理,毫无大脑,不懂事故的人?
“呵呵,鳌少保何出此言!鳌少保为朝廷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尽守本份,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方才朕一时误会鳌少保,也是因为思念先帝,还请鳌少保见谅!”康熙此话说得诚心诚意,话毕,还走下台下拍了拍鳌拜的肩膀。
“微臣明白。微臣不打扰皇上休息,先行告退!”鳌拜说完,行了个礼,转身径直离去。站在殿中的大臣左看右看,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众位卿家也都退下吧。天色已晚,朕要休息了。”康熙转过身来,威严而又随意的说。
“是,臣等告退,皇上保重龙体,早些休息!”众位大臣齐声说道,行礼离去。
整个过程,自始至终,韦小宝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做一点动作。她只是在默默观察,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颠峰对决的戏!这一老一少,一臣一王,一雄一霸的颠峰对决!
韦小宝想,鹿鼎记里写鳌拜出场时韦小宝用三寸不烂之舌,巧争妙辩说得鳌拜哑口无言,知难而退,想必是在为韦小宝这个人物增添一些光环。事实中,就算鳌拜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必定会顾及臣皇之间的悬殊,不敢太放肆!
“小宝。”康熙的喊声打断了韦小宝的思绪。
韦小宝循声望去,见康熙此时正意气风发,兴高采烈的望着自己,不禁想到,以前的他该受了鳌拜多少气啊,不然也不会占了这么点上风,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呀。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亲政之后最高兴的一天!”康熙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兴奋的说。
“呵呵,不蒸馒头蒸口气!有我这个福星在,以后你就能当个真真正正的皇帝了!”韦小宝也替他高兴。
“走,陪我喝酒去!”康熙搂着韦小宝的肩膀大步往外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海大富复杂的表情。
三更,鳌拜始终未曾入眠,一个人坐在别院中喝酒,望着天空皎皎明月,沉声道:“半月之内,他竟变得如此厉害,难道是幕后有高人指点?”
明月皎洁,夜风微凉!
南书房的屋顶,韦小宝和康熙并肩坐着,一人拿一壶酒边喝边聊。
韦小宝喝了一大口酒,感觉又凉又香又醇,心中有无数疑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要趁机问个明白,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望着康熙道:“皇上,这个,有个问题如果我不问出来的话,会憋得内分泌失调的,所以,就算有点犯上,我还是想冒然一问。”
康熙用袖子擦了擦嘴,深深吁口气,仰首望天,低沉着声音说:“之前我就担心你知道我身份以后,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跟我产生距离,看来真的是这样。从我懂事以来,我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的人生在我出生时就已经被安排好,所作所为都由不得自己。我的身份就好像一件满刺的衣袍,让人不敢靠近,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一个情投意合,又不把我当皇帝的兄弟,没想到这么快又变了!”
听到康熙这样说,韦小宝不禁有些感慨,其实这些她都明白,身为王者与人隔绝是自然规律,自古至今都是这样。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难得有个皇帝肯把我当兄弟,嘿嘿,我还真是超级幸运。哎呀,叫你皇上还真是别扭。你介不介意以后只有我们两的时候,我还是叫你阿华呢?”
说这句的时候,韦小宝心里想,其实为什么康熙当初会给自己取假名叫阿华呢?虽说他的原名叫爱新觉罗玄烨,那个“烨”里有个“华”字,可是以前看过的书和电影里都说韦小宝认识他的时候,他取的假名是小玄子。难道这一点跟资料中又不同?可是,那个小玄子的名字是怎么传开的呢?
“哈哈……”康熙洒脱无束的笑声打断了韦小宝的思绪,他捏着韦小宝的脸蛋扯呀扯,笑容满面的说,“从来没有人比你更顺我的意了。好像我心里想什么你全都能猜到。你这小子,自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我们从前就认识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