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殊虽然才与苏如绘闹着,这会听见了贵妃二字立刻叫道:“父皇你可是要过去看?”
苏如绘被她打断了一下,顿时一噎,怒道:“你给我闭嘴!”
甘然心疼道:“重光不过是舍不得我离开,这才出言询问,你又何必如此凶悍?”
苏如绘果断的丢开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她停顿了数息才能够继续冷笑出来,维持住了先前的气氛,“昨儿个两位太后就召了我过去,明里问着贵妃的病,暗地里却是直指你膝下子嗣单薄,你且说一说宫里今年采选该进多少人合适?”
说到采选二字苏如绘便咬牙切齿,她因为自小被选进宫里陪侍甘然的祖母、当时的嘉懿太后,算是自幼内定的皇家媳妇,到了年纪也是经过一番波折才与甘然结好,只是甘然的身份到底不可能不纳侧妃,先前苏如绘养在太后膝下的时候被人暗算伤了身子,难以有孕,这件事情甘然的养母、前朝霍贵妃,如今的霍太后是知道的,因此乐得做个好人,让她进门足了一年才提侧妃之事,苏如绘便求了从前与她一同进宫、只是养在了皇后身边的张眷为侧妃,张眷的身子比起苏如绘来更不成,她早年冬日坠湖,身积寒毒,自此都是病歪歪的,奈何她身份高贵,与嘉懿太后是同族不说,父亲还有救驾之功,又是世家嫡女,还是皇后亲自抚养长大——换一句话说,宫里生生的把人家千挑万选的嫡女接了进去,出事也是在宫里,若是没有一件美满或者尊贵些的婚事,未免显得皇家无情,上上下下都没话说,只得任张眷就这么占去了太子后院仅有两个的侧妃名额里的一个,如此霍太妃与甘然生母韩氏精心挑选的几个人选里面虽然也不乏世家望族出身,可张眷的太后同族并皇后亲自抚养的资历放在了那里,那些个人便只得都低了一等。
不过苏如绘也不是个好惹的,甘然的头一个孩子金殊还是她所出,因是个女孩,金殊还没满周遇见了采选,长泰便亲自吩咐赐了些个人下来,如此到了长泰驾崩时,东宫里已经蔚然可观。
因此甘然继位后先册了苏如绘为皇后,接着册封六宫时,好歹熬出了大半个头的苏如绘捏着记载六宫的册子一番咬牙切齿,当着甘然的面,直接圈了身子不好几乎不能侍寝的张眷为贵妃——往下最高的,到如今也才是婕妤,那还是因为宫中有制,三品以下妃嫔不可抚养皇女皇子,苏如绘不高兴替那位宋婕妤养庶女,这才肯提了她的位份。
宫里宫外也不是没有说苏皇后善妒的话,奈何甘然对皇后所出的嫡长女宠爱非常,对皇后处置六宫的事情更是不置一词,有朝臣提起,也被他以“后宫之事,自来由中宫掌管,与前朝何干”挡了回去,再加上金殊五岁时苏如绘终于生下了一子,便是如今的太子华庄,六宫越发的安静起来,只是甘然至今膝下惟此一子,两位太后到底有些看不过眼。
甘然有些无奈:“如今又不是在东宫,这些事儿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可不敢说了算。”苏如绘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两位太后亲自发了话,我如何敢不遵?”
“霍母后与母后不过是打趣,你何必当真?”甘然笑了一笑,他不欲在金殊面前说下去,便就要转开了话题,“庄儿这会该快过来了罢?”
苏如绘觑出他的心意,冷笑道:“我正是要当着重光的面告诉她她如今已非孩童,正是该明白些事情了!”
甘然皱起眉,却听金殊公主不以为然道:“母后,儿臣与你可不同,儿臣他日若是下降了,驸马的父母若敢叫驸马纳妾,儿臣倒要看一看,谁敢在儿臣面前说这一个嘴!”她嚣张跋扈得理所当然,苏如绘欲怒却想到了甘然对她的宠爱,顿时没了语言,只是瞪着她想着训词,身旁甘然却抚掌而笑:“正是这个理儿!”
他眼望苏如绘,含笑道,“如绘又何必为她操这个心?她生来命好,全然不似你我,就叫她一世无忧又怎么样呢?”
“一世无忧?”苏如绘却是寻到了由头,伸手一指金殊瞠目喝道,“如今我便教你这一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叫你去向良王世子认错?”
“先前你皇祖父一朝的时候,先立的嫡长子为太子,便是你如今那皇伯良王殿下!往事我也不多提了,你皇祖驾崩之时担心你这皇伯出身过于尊贵,怕他留在了帝都会不利,便先一步使他去了封地,甚至将当初的禁军分了他一支!”苏如绘冷笑着道,“自我大雍开国以来,诸王就藩携军队者,只良王这一例!我大雍军队有四破一禁之称,四破军之外的禁军,装备军令,精锐之处,更在四破军之上!当初先皇借口良王封地上有盗匪作乱,‘借’了他五万兵马,护送他前往封国!那一借至今未还不说,禁军自开国有定例,这是担心历代帝王好大喜功,缺了的这五万,没个象样点的理由,你父皇便是想重新招募补充也不成!去年好容易借着册你弟弟为太子之事,召了良王合家进帝都来庆贺,你父皇使了多少方法才把他们留到了这会,这是要设法解决了那五万兵马之事,可你倒好,这眼节骨上跑了过去惹了良王世子——你也知道你贵为公主,爵位在世子之上,你可知道为何良王后还要进宫来告状?”
以眼色阻止了甘然帮腔,苏如绘咬牙切齿的一点金殊额头:“你这个没脑子的小冤家!这是因为你父皇好容易哄得良王就要交兵权了,你这样一闹,良王府上上下下怎能不担心这是你父皇转了主意?五万兵马作乱,你父皇固然不怕,可那些都是大雍的青壮,皆是多年从军的精锐!何况烽火一起,伤及黎民,这样的罪孽你可背得起?如今你给我乖乖的换了礼服去良王府认错,拿出你当初哄你父皇并你霍皇祖母的能耐,务必把良王府上下给我哄得放心了!若不然你瞧我这会怎么罚你!就是你外祖父进宫来求情也休想!”
金殊听了渐渐皱起了眉,却没先应承下来去赔礼,而是奇道:“既然如今良王合家都在帝都,父皇想要收回兵权何必还要如此麻烦,直接使了人围了良王府,若不交出兵权来都杀了又如何?至多以后给他们寻个罪名罢了!”
这手足屠戮之事她说来竟是轻描淡写,苏如绘险些没叫她气晕了过去,拍着手边几案气得只会骂孽障二字,甘然听了却是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对苏如绘欣然道:“你可瞧见了?吾儿这样,方是皇家气度!”
“你这蠢女!岂不知道如此会害你父皇青史留下污名!”苏如绘气得大骂,见金殊拿眼睛瞟着甘然,复迁怒道,“皆是你一味娇纵,如今这样大的人了竟是什么道理也不懂,偏生说起打杀眼也不眨一下,长此以往我瞧你如何再管教于她?”
“若是生在了寻常人家自是要管教,可谁叫重光命好生在了皇室?更是你我之嫡长女?”甘然却是傲然说道,“她这般强势,正说明了我大雍正蒸蒸日上,皇族统御八方!大权尽握!若不然就是你家那样的门第,又岂能宠出这样气势的女子来?”
金殊听了眼睛一亮,当真是目光灼灼的看住了苏如绘,苏如绘冷笑着道:“青州苏氏自是养不出这样的小姐!我堂姊妹那许多,就是如今才七岁的甥女,也不曾如她这般蠢笨!”
“那是因为她需要做低伏小,儿臣可不需要!”金殊口快,立刻反驳,苏如绘看着甘然在旁一脸赞同,气得怒叱:“你先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