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圣旨下来,柔淑郡主晋封为娴雅公主,记入皇后名下,下降北戎可汗第四子律尔脱,照例各家命妇皆要进宫庆贺皇后得此一女,苏如绘一早起来便请了袖香来:“我有一事要求姑姑帮忙。”
袖香见周围只自己与她,惊讶道:“四小姐请说,奴婢不敢当一个求字。”
“姑姑是知道的,柔淑郡主……哦,是娴雅公主,虽然不似丹朱郡主那般与我一起长大,到底这段时间在宫里都住在了仁寿宫,如今她晋封为公主,我自然为她高兴,想要当面贺她一贺,原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可我听说因此去北戎王帐万里迢迢,因此戎人使者请求尽快迎公主启程,五月廿三就要走?若是这样,恐怕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想求姑姑想个法子,叫我在公主她离都前见上一面。”苏如绘轻声道。
袖香皱眉道:“这事本来倒不难,郑野郡夫人进宫庆贺皇后娘娘时,带上一个两个女儿也是常理,但四小姐如今已经是准太子妃,再贸然出门,又是进宫,到底不妥。”她想了想,“除非是宫里传旨出来,召四小姐去与娴雅公主道别,方才可行!”
这个道理苏如绘自然也明白,但如今宫中一切由皇后做主,霍贵妃此刻身孕已经即将临盆,却是无暇顾及这些的,除了贵妃,刘修仪这个师傅却因卫氏佩玉之事,被苏如绘自己给得罪了,若非如此,苏如绘也不会主动向袖香求助。
此刻见袖香这般说,苏如绘便问道:“敢问姑姑有计教我?”
“这事却还要落在了绯儿她们身上。”袖香究竟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太后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之一,略略一想,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低声告诉了苏如绘。
绯儿被南芝笑吟吟的请进了内室,便看到苏如绘漫不经心的吹着茶沫,下首袖香敛目危坐,看似随意的等待,但她却觉得有些不安,行过礼后,苏如绘和颜悦色的叫了她起来:“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着你帮忙。”
“奴婢不敢,苏小姐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奴婢定当竭尽全力!”绯儿低着头道,她们四人到了召南苑,起先的几日还能够仗着皇后所派,在苏如绘学规矩时硬赖在了周围,召南苑因为主人长年住在宫里,除了苏如绘回来时在安氏那儿临时派个大丫鬟来支撑,其他皆是后院其他地方临时调遣过来的小使女,虽然苏如绘身边的都是青州那边送过来的家生子,忠诚上面基本是没有问题的,可究竟年纪小,不比绯儿四人是受过了周嬷嬷的教导,虽然是外人,在紫陌不在时,总把这些小使女排挤到一边去,叫苏如绘心里烦着也难有举措。
但南子六人到了之后,却是软硬兼施,把这四人差不多就是软禁在了召南苑后面的几间屋子里,锦衣玉食的供着,却是怎么也不叫她们再靠近苏如绘。这段时间四人正为此着急,乍被苏如绘召来都是又忐忑又期待。
苏如绘盈盈道:“说起来其实这是件好事,只是时间上面不大凑巧——偏生人才到,母亲她已经进了宫。”
绯儿垂首听着,苏如绘顿了一顿,继续道:“是这样的,方才我大伯那边来了人,说起一件事——我的堂兄,定国公府的四公子苏如铮,前几日偶然见着了皇后娘娘的侄女——听说是叫做周姿儿的一面,我这堂兄,还不曾娶妻,身边连个象样的侍妾,也是没有的,打听到周家这位小姐,也没有许人……”
说到此处,苏如绘住了口,有些惋惜的道:“原本呢,这事情该向英忠侯提的,只是我这堂兄,并不很有才华,周家却是教导出了皇后娘娘这样,在闺阁里时就以才名惊动太后的贤德国母的,我堂兄自惭形秽,所以不敢直接登门,但我大伯,素来最是疼爱这个堂兄,便想托我母亲,与皇后娘娘提一提,可来人来的不巧,母亲已经进了宫……你看,你是不是叫上碧儿,一起回宫一趟,将事情偷偷的告诉我母亲,或者皇后娘娘?”
绯儿听了,有些迟疑,周家与苏家议亲的事情,她身在苏家后院,也是听到一二的,曜国夫人不中意周姿儿的庶女身份拒亲的事,她也清楚。如今苏如绘忽然叫了她来说出这番话,竟仿佛是定国公那边做出了让步,这让她本能的察觉到有异,只是她一个宫女,身在后院,到底没有更多的消息,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苏如绘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住了她,柔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六月的时候就要大婚,如今并不合适进宫,不然,今日母亲进宫去庆贺娴雅公主,我倒极想当面贺她一贺的,就是我的母亲若不是为了娴雅公主,如今到六月的时间里面也不大好往宫里跑了,是也不是?我啊思来想去,能够把这件事情悄悄进宫告诉母亲与皇后娘娘的,也只有你们了,毕竟你们是皇后娘娘身边人,能够出入后宫,袖香姑姑到底年纪大一些,再者,姑姑是皇后娘娘体恤我,特意从太后宫里要来教导我规矩的,叫她跑这一趟,实在于礼不合……绯儿,你可愿意辛苦这一趟?”
“奴……奴婢定当为苏小姐效力!”绯儿被她步步紧迫,仓促之下只得先应了下来。
苏如绘一拍手,展颜笑道:“我便知道皇后娘娘特特派来的人定然是好的,南子,去把东西拿来。”
南子脆生生的应了,转身便进了后面的内室,不多时捧出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锦盒,当着绯儿的面就打开来,里面却是一般款式的白玉如意耳坠子两对,苏如绘笑着道:“你们是皇后娘娘身边人,我也不敢叫你们白跑这一回,这对坠子便是给你们的辛苦费!”
绯儿的目光在那如意形状上面飞快的滚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拒绝的话,欠身接了,道:“多谢苏小姐,奴婢这就叫上碧儿一起进宫!请问苏小姐,是否就这一件事?”
苏如绘欣然点头,叮嘱道:“你悄悄的说便是,不要太过声张,毕竟今儿是要贺娴雅公主,可别夺了公主的风头。”
“奴婢省得。”绯儿抱着锦匣,复屈身,转身下去了。
待她离开,南子重新给苏如绘与袖香换上了新茶,笑着道:“奴婢说呢,四小姐做什么非要拿那对如意坠子赏她们而不是其他款式的,原来是算准了这绯儿看到如意形状的坠子便不会推辞。”
“她们在我跟前赌咒发誓要好生伺候忠心耿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你们来之前,这召南苑本来的小使女们都被排挤得站不住脚,没有紫陌在旁边看着,竟连替我沏个茶的事情都上不得手……就许她们在我跟前演戏,不许我也演一回吗?”苏如绘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悠然说道,“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一对坠子罢了,她自己要想成了是我承诺她们什么,那可就是她的事情了。”
袖香在旁笑着道:“皇后娘娘派来的这个四个人里,那碧儿自是最最沉不住气的,这个绯儿,却又是个自以为沉得住气又是四个人里最聪明的,所以四小姐单独叫了她来,她自然会想多了。”
“那两个静默而又沉得住气的未必会上当,所以姑姑才说绯儿,是么?”苏如绘笑盈盈的转向了她,道,“这一回却是多谢姑姑提点了!”
“四小姐自己聪慧,奴婢不过在旁边随意说了几句。”袖香甚是谦逊,并不贪功,道,“只是四小姐今日着这绯儿进宫去说那番话,皇后娘娘固然会投桃报李,召四小姐进宫去与娴雅公主见面,但若弄假成真,不知道定国公府那边……”
苏如绘悠闲道:“弄假成真就弄假成真——左右一个妾罢了,又主持不得中馈,我那四堂兄又不是养不起!”
袖香一怔:“四小姐是说……”
“嘻,我说我四堂兄没有妻室,身边连个象样的妾室都没有,这才提到了周姿儿没有许人家,我可没说是娶她为妻,我的意思是她既然是庶女,若是周家同意,给我堂兄做个妾便是。”苏如绘拿起茶盖拂了拂茶水,不以为然道,“至于皇后娘娘与周家非要当成了我堂兄有意迎娶那周姿儿为正妻,姑姑可要给我佐证!”
“四小姐当真是……机敏!”袖香忍着笑,顿了一顿才想起合适的词来,见苏如绘心情甚好,才道,“若是皇后娘娘听了这番话,只怕会当成了四小姐是在暗示她,那位苏四公子不但愿意迎娶周姿儿为正妻,还愿意将身边象样的侍妾都遣散了去呢!”
“我四堂兄身边的妾侍里面虽然有许多是上不得台面的,可正经的两房妾室却也是良家女子,其中一人还为我四堂兄诞了庶长子,岂是为了一个世家庶女就说遣散就遣散了的?”苏如绘微微一哂,“皇后娘娘与周家非要误解,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