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从酣沉的醉意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竟是睡在自家的卧室里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
她坐起身来,抬起双手,轻轻按揉着生疼的太阳穴,一边回想着:晌午的时候,她是约了沈秀蕾去浪人酒吧喝酒的。后来,秀蕾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剩下一个人的她,无聊中又打电话叫了李子航。
李子航!这个名字跳进脑海,文慧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
“哎,文慧,你怎么这么烦人啊?是绕树藤吗?干嘛总来烦我啊?”电话里子航火气十足地对她发着脾气。
“李子航,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你还记得吗?”
“那又怎么样?”
“哎,我们正在恋爱呢?叫你过来陪我一会儿,不算过分吧?”
“谁说我们恋爱了?”
“哎,李子航,你不能睁眼说瞎话吧。我生日那天的电话里,你还吻我了呢!”
“是,就算那个是事实,也并不能说明什么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对漂亮的女孩子都是心存温柔的,总想与你们亲近,这是情不自禁的。假如我的某些举动,让你有了不必要的遐想,我会感到很抱歉的。”……
“李子航,你一直都是以这样混账的态度对人的吗?”
“哎哟,文慧,挺漂亮的一个佳人儿,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啊,让哥的心啊,冰凉稀碎!”透过话筒,文慧似乎看到了李子航一副嬉皮的嘴脸,正漫不经心地坏笑着。
“李子航,你个大混蛋!”文慧对着话筒,咆哮一般地大喊。惊得酒吧里为数不多的客人纷纷向她投过来诧异的目光……
想到此,文慧觉得自己脸颊还有些热热的。都是李子航那个混蛋害自己在公众场所出糗的。
她记得当时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流了眼泪,因为一颗心实在是太疼痛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跟悲伤,她甚至连着喝了好几杯酒。然后,在醉意朦胧间,她看到了刘辉的身影。
想到刘辉,文慧思绪越发地清晰了,对了,晌午的时候,她喝的太多了,虽然心里明白,但手脚都已经软了。刘辉是带着厌恶又无奈的表情,将她弄进车里的……
怎么?这家伙离开了吗?
文慧想着,下了床。从卧室到客厅里,都开着灯,灯光静静的,像一个璀璨的梦。
文慧走到客厅时,看到刘辉坐在一张沙发上,已经睡着了。文慧慢慢踱到他的对面,轻轻坐下来,手肘顶在膝盖上,托起双腮,默默地注视着那张熟睡的脸孔。
沉睡中刘辉模样也是很耐看的,一张很有棱角的脸,因为特殊工作的缘故,有些过分的苍白,却让那张脸圆融了许多。而且,眉眼清俊。可文慧就是觉得他哪里不顺眼。个子太高了,腿太长了。子航个子高,显得潇洒,宛若风中玉树。这家伙干嘛也要长得这么高啊?是电线杆子吗?还有啊,为什么他总是要在自己的眼前转悠啊?自己真是很讨厌他啊?如果换了子航,那该是多美的事啊?哎呀,这是什么样的悲惨人生啊?
文慧嘟起嘴巴,眼神湿漉漉的泫然而泣了。
刘辉在睡梦中,听见嘤嘤的啜泣声,一下子睁开眼睛,就看见文慧坐在对面,双手托着脸颊,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泪珠,一双一对地簌簌滚落。不觉吓了一跳,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惊愣地望着文慧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么?”
文慧没想到刘辉会突然醒来,显然也吃了一惊,慌忙抬起胳膊,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痕,说:“你干嘛在这里啊?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我的眼前啊?你这样真的很讨厌啊!请你立刻离开,我不想看到你!”说完,她站起身,冲进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刘辉有点发蒙,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她可是自己费劲巴拉地弄回来的,不说谢谢也就罢了,怎么还会冲自己发脾气啊?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她不对吗?想到此,不觉气急地大吼:“哎,你疯了?还是更年期提前了?”
早晨,李子航脑海里的那个生物钟,直接就把他叫醒了。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秀蕾的妈妈今天出院。然后,他就听见窗外传来哗哗的喧响。他慢慢坐起身,拿起床头的药瓶,倒出一粒药,送进嘴里,这才起身来到窗户旁,拉开窗帘,看到外面正在下雨。
原本明净的窗玻璃上,雨水汇集成一条条小溪,在上面恣意流淌,朦胧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眼里的一切都变得雨雾迷离了。
他皱了皱眉头,无声地叹息一声,便走出小小的“鼠洞”。
姨妈已经做好了早餐,看见他,有些惊诧地问:“子航,怎么起的这样早?”
“嗯,有事!”子航去了卫生间,出来时,整个人都已焕然一新,精神又帅气。
“外面在下雨呢,今天让吴师傅开车送你吧!”
“不用了!”
“嗯?”姨妈疑惑地望着他。以往这样的日子,子航一定不会出门,即使必须要出门,也一定不会亲自开车的。因为子航最讨厌下雨的天气了。可是,今天他不但要出门,而且还不用司机,这可真是让美婵有些困惑了。
看着子航坐在餐桌上,三口两口吞咽了几口面包,便急匆匆地拿了伞要出门去。美婵忍不住又问了句:“子航,你没事吧?”
子航回头,望着姨妈,好心情地微微一笑说:“没事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怪怪的。不过,没事就好,雨天路滑,自己小心点啊!”
“嗯,知道了!”子航答应一声出门,吴师傅已经把车开出来等在门口了。子航告诉他要自己开车,一边收了伞钻进车里,在雨雾中扬长而去,独留下发呆的吴师傅,愣在当地,直到雨水淋湿了头发,他才惊觉般地逃回房间里。
正是早上车流的高峰期,又赶上下雨,路上就显得分外拥堵。子航置身于车流中,动如蚁行,急的心头冒火,恨不能肋生双翅。一边暗自埋怨:我了个去的,怎么这么多车啊?自己再早一点就好了吧?这会儿去接病人应该不会晚吧?
就这么挪挪蹭蹭,总算看到了医院的轮廓了,子航暗暗吁了一口气,刚把车开到大门口,就看到秀蕾跟汉生。秀蕾手里撑了一把伞,汉生则用一辆轮椅,推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慢慢地来到一辆出租车旁,在司机的帮助下,将那位老太太搬上车,随即几个人坐进车里,渐渐消失于子航的视线,消失于茫茫的雨世界。
而子航就那么呆呆地坐在车里,看着那一幕在自己的眼前上演,又看着那一幕在自己的眼前落下帷幕,胸口有隐隐的疼痛袭来。然后,耳边回想起秀蕾昨天黄昏时对他说的话: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生活?本来,故友重逢,我很高兴的,还想告诉你,我妈妈明天出院,还想用你的车帮我一起去接妈妈的。原来,你只是为了要嘲笑我。看来,你还和过去一样,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从来都没有替别人想一想,真是让我失望。”
子航歪着头,眼神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她昨天明明说过要用我的车接她妈妈出院的,难道她真的生气了?不会这么小气吧?
哼,是耍我吗?子航心里气恼,一腔邪火却不知该往何处发,只好一踩油门,驶离了医院。
子航将车直接开到公司的大门口,保安们一起围上来,一把把雨伞,将子航护得密不透风,就这样一路拥护着将他送进公司。
子航一边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伸手拽下脖子上的领带,一边对跟在身边的秘书说:“去,把林家栋给我叫来。”
说着,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一屁股坐进椅子里,眼前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还在缓缓闪现着刚刚在医院里的那一幕:赵汉生推着轮椅,小心翼翼,一脸的讨好模样,想起来就让人心里添堵。子航不耐烦地将手边的杯子狠狠地摔了出去,随着一声玻璃爆裂的脆响,林家栋应声走了进来,用吃惊的眼神望着他:“怎么了?谁吃了豹子胆了,敢惹老总生气?”
“少说废话,快进来,我有话问你!”子航绷着脸,不耐烦地说。
“那这个?”林家栋低头看着满地的碎玻璃。
“别管它,你快过来坐下!”
林家栋夸张地翘着脚,像走雷区一般小心绕过那些玻璃碴子,来到子航的对面做了下来。
“那个,收购幼儿园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啊?这个呀,很顺利,一切都是照你说的,都办好了。”
“那个,你有没有看看幼儿园的经营状况到底如何?”
“我看过了,那个幼儿园地处人口稠密的住宅区,学苗很充足。而且师资也不错,园长沈秀蕾就是专门的幼师学院毕业的!”
“可是,既然经营的这么好,为什么要出让呢?”子航打断了他的话问。
“哦,这个,我也探讨过。”林家栋眼神里流露出钦佩的光彩说:“沈秀蕾经营这个幼儿园快五年了。她告诉我,当初她手里没有一分钱,是朋友出资赞助她办起这个幼儿园的。几年下来,也赚了不少钱,还了欠债,她还买了车,甚至还准备买楼呢。偏偏母亲生病了,她把车卖了,又欠下新的债务,可母亲的医疗费就像个无底洞,实在没办法了,才决定出让这个幼儿园的。”
林家栋说着,似乎又看见秀蕾坐在自己的对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娓娓地说着自己的事,那安详宁静的神态,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那出让了幼儿园会不会舍不得啊?”
“那是一定的!”秀蕾恬静地微笑。“可是,跟生命比起来,幼儿园就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妈妈一生只有一位啊!只要,能够延续妈妈的生命,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付出。”
想着,林家栋不觉感叹地摇头道:“李总,这个秀蕾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现在这年头,谁还会这么看重亲情啊。你不知道,当我告诉她幼儿园虽然收购过来了,但仍由她来经营的时候,她是多高兴啊,像个孩子似地一个劲儿说谢谢,还说要见见你,当面感谢你呢!我跟她说,别急,早晚……”
“可你有没有跟她说,我们每月都要结账的,如果要是有亏损,是要收回经营权的?”子航冷漠地甚至有些刻薄地说。
“当然说了,她说那个没问题的。”林家栋用探究地目光望着他,问:“怎么,你是在追求她吗?”
“你胡说什么呢?”子航瞪大眼睛,看着林家栋。
“真的不是吗?”林家栋追问。
“切,”子航不屑地将身体靠在椅子上,脸上现出几分得意,道:“我李子航什么时候费过那个精神?女孩子不来追我,我就念佛了……”
“是吗?是真心话吗?”
“当然,我犯得上跟你说……”李子航坐直了身子,眼神警觉地望着林家栋,问:“你干嘛问这些?”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的。”林家栋眼神里饱含着探究,望着李子航,说:“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是不是中意这个女人了?如果不是的话,我想我可以去追她的。”说着,林家栋做出一脸陶醉状,说:“哇,她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啊!”
“你,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啊!”子航怒不可遏站起身,挥拳欲打。林家栋敏捷地跳起来,嘻嘻笑着,逃出门去,站在门口,还不忘回头对子航说:“李总,放心!你的恋情不公开之前,我会为你保密的!”
子航恨得追过去,门,吱扭一下,关上了。
但很快,门又被推开。子航咬牙,刚要挥拳,看见进来的却是丁俊峰。他笑嘻嘻地望着子航问:“干嘛,你想咬人啊?”
“你又要干嘛?”
“哎哟,吓我一跳!”丁俊峰做出发抖的样子,问:“怎么了?被你的森林抛弃了?”
“你跟家栋都是故意的,对吧?”
丁俊峰嘻嘻一笑,说:“好了,不跟你磨牙了。喏,这是这个月的广告费用报表,你看看,没意见就签字吧,无娇还等着回音呢。”
子航瞪视着他,说:“你小子现在完全被那女人迷惑了是不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可是个‘白骨精’,小心被她吸了魂魄,嗯?”
“呵呵,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我就是为她变成白骨,也心甘情愿。”
子航打了个冷战,撇着嘴说:“哎呀,真是傻帽,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呢。”
“你呀,管好你自己吧。我看你小子才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收购幼儿园是怎么回事?嗯?”说着,回以子航不屑的表情,说:“算了,不跟你费唾沫了,无娇约我见面呢,走了!”
屋子里剩下子航一个人,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思索地回思着两个死党的话,心里有些惶惑,他觉得自己是有点不正常了。但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让自己跟她一起接伯母出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