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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这是哪里

钟山市医院的一间病房里。

苏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

她转头看到房间里站了好几个人。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穿白色套装的护士,另外还有陆栖川、乔安、覃汉英,白杨竟然也在。

这是怎么回事?白杨怎么会和陆栖川他们在一起?夏天在哪里呢?

苏黎使劲地想着,但似乎想不清楚。她慢慢地起身。

“这是哪里?”

听到声音,正在一旁交谈的人纷纷转过身来。

白杨率先跑到床边:“苏黎,你醒了?这是钟山市医院。”

苏黎点点头,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广东这边出差,听说你也来这边了,就想跟你联系一下,谁知道你出车祸住院了,我就赶过来了。”

“我出车祸了?不是夏天出车祸了吗?夏天在哪儿呢?”苏黎有些凌乱。

白杨一脸迷茫:“夏天是谁?”

苏黎不理他,看向站在床边的覃汉英。

“苏黎,夏天早在2011年就出车祸去世了。”覃汉英不无悲凉地说。

苏黎难以置信地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陆栖川和乔安,他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现在是哪一年?”苏黎不明所以。

“2019年,”覃汉英答道,“是我跟你说木棉花开了,然后你说要来这边看看。谁知道路上遇到意外……”

“我在这里呆多久了?”苏黎又问。

覃汉英说:“你昏迷有一个星期了。轻微脑震荡,其他没什么问题。”

“这一周都是你在照顾我吗?”

“嗯,是的,陆栖川和乔安也天天来。我想和你家人联系,但是你手机通讯录里找不到备注有‘爸爸、妈妈’的字眼。还好昨天白杨给你打电话了,然后他刚才联系了你的父母。你爸爸妈妈明天过来。”

“谢谢你,英子姐,”苏黎感激地说,“谢谢你们,栖川哥、乔安哥。”

“不用客气,你好好的就行。”陆栖川心疼的眼神看着苏黎。

乔安说:“既然醒了,让医生再检查一下吧。”

“嗯。”苏黎顺从地坐直身子。床边几个人退到一边。

医生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两步走到床前,拿出听诊器,开始给苏黎做检查。

过一会儿,医生说:“各项指标正常,待会儿再去拍一下CT,脑部没什么问题的话,再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谢谢医生。”苏黎礼貌地点头。

“不要客气,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及时说出来。”

“好的。”

医生出病房之后,苏黎突然想起什么,问白杨:“白天跟着我爸爸妈妈吗?”

“白天?白天是谁?”白杨一脸茫然地问。

苏黎满腹狐疑:“我们不是结婚了吗?白天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几年前我是向你求婚了,但被你拒绝了。婚都没结,哪里来的孩子?”

“我们俩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吗?”

“对啊,亚比亚科技有限公司。你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不过年前你提出辞职了,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韩修吗?”苏黎追问。

“知道啊,他是公司业务部门的骨干,和我一样在追求你,不过你好像只是把我们当作朋友。”

“哦……”

苏黎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更加疑惑了:难道那些都是梦?可为什么会那么清晰呢?仿佛真实存在的一般……

苏黎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护士进来通知苏黎去做脑部检查。

覃汉英搀扶着苏黎,陆栖川、乔安和白杨跟在后面。

做完检查之后,苏黎把心中的疑虑告诉医生。

医生说:“你这属于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苏黎怔怔地看着医生。

医生继续说道:“根据你的描述来看,因为之前受到过重大创伤刺激,引发了心因性失忆症,这种失忆是选择性的。你逃避性地选择遗忘那些非常重要的经历和人。有时候会出现记忆混乱,或者晚上噩梦连连……这一系列情况导致了你的思绪混乱,所以你在昏迷期间会产生异于现实生活的幻想。不过,你现在应该已经能清晰地记起来之前所经历的创伤事件了……”

听完医生的讲述,苏黎长舒一口气。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除了夏天的离开是真实的经历,其他一切都只是思绪混乱的状态下引发的幻觉。

苏黎依然只属于夏天,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有时候晚上做噩梦梦到有人出车祸,却不知所以然。明明异常想念那个人,却总是记不起那个人是她的谁,她只知道有一个帅气阳光的男孩藏在她的记忆深处,她在日记本里称那个人为“Angel”。原来是她把夏天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刻意不去触碰,纵使她依然异常喜欢木棉花,却不愿意忆起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苏黎常常梦到那个人俊俏阳光的笑脸,总是在梦中哭着醒来,又哭着睡去。原来那个人一直都不曾被遗忘,只是她不愿意想起,她使劲浑身解数去把他压在心底,即便如此,那个人还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她以为她可以忘记,她以为她可以放下,但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这么多年来,白杨也好,韩修也罢,那些陪伴在苏黎身边的人,无论对她有多么的好,无论爱她爱得有多深,从来无法走进她的心里——因为她的心已经和夏天融为一体,消失在世界的尽头。这一生,她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回到病房,苏黎平静地对白杨说:“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还是想最终跟你说一下……”

白杨认真地看着苏黎,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不放弃,最终会用真诚打动苏黎,可是他到底错了。

“你不要再等我了,我的心已经跟着夏天离开了。即使将来有一天,和你在一起了,我们也不会幸福,我无法给你一个完满的结果,与其最终不幸,倒不如不开始。”苏黎想起她在昏迷中所经历的一切,一口气把话说完。

白杨静静地站在原地,久久不再言语。末了,开口道:“无论怎样,我都尊重你!但请你允许我继续陪在你身边。你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谢谢你。”

对于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苏黎心中是充满感激的。

夏天离开之后,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尽管夏天的家人从来不曾责怪过她,但她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在夏天的葬礼上,苏黎是哭得最痛的那个人,几度晕厥过去,最后是被哥哥背着离开的。回到家之后,苏黎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不止一次想要自杀,妈妈怕她出事,一直守在她身边。最终,她在家人的陪伴下,在朋友的安慰中,开始吃饭,但是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待人接物依然平和,但再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笑脸。苏黎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出色地完成一项又一项大型设计项目。她的职位不断得到晋升,身边围绕的男士也越来越多,白杨就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然而,苏黎的心就像石头一般,不为任何人所动。

陆栖川倒了杯热水端到苏黎跟前:“喝点水吧,小心烫。”

“谢谢!”苏黎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然后把水杯放到桌子上。

陆栖川坐在苏黎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苏黎。苏黎轻声说道:“栖川哥,谢谢你这几年来的关照,时不时地去北方看看我。不过很抱歉,最后还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心已经住进去一个人,纵使那个人不在世间了,但他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我的心太小,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对不起!栖川哥!”

陆栖川定定地看着苏黎说:“我知道,我会慢慢放下的,你放心吧。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身体。”

“嗯,谢谢!”苏黎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乔安,“乔安哥,谢谢你来照顾我,这里没什么事了,栖川哥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英子姐一个人在这儿就行。”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英子,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记得告诉我们。”乔安起身和陆栖川一起走出病房。

苏黎又看向白杨:“白杨,你也赶快去忙你的吧,我这边没事了。”

“嗯,我的确还有会议要参加。那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明天去机场接着伯父伯母再过来看你。”

“好的,麻烦你了。”

白杨离开之后,苏黎拉过一直坐在床边的覃汉英问:“英子姐,我出事的时候,身上的带的东西呢?”

“是不是一个日记本?”

“嗯,是的。”

“在抽屉里呢!还有你的包,都在这里。”覃汉英拉开床边的抽屉。

“快把日记本给我。”

覃汉英把日记本递给苏黎。

苏黎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日记本上面的照片,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覃汉英的眼圈也红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用情至深的人。”

“英子姐,”苏黎缓缓地开口,“你可能无法理解,夏天我们之间的记忆永远停留在2011年了,但是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已经渗透到血液和骨髓中,是一辈子都无法消失的。夏天是为了我失去生命的,我们之间的爱情,必须要在我这里得到延续。”

“我觉得夏天如果在天上有知,他是不会让你孤单一辈子的。”

“我从来都不觉得孤单,那些短暂而美好的记忆将伴随我一生之久,并且会成为我活下去的源泉和动力。我曾经无数次想要到夏天所在的那个世界去,然而我后来想明白了,我应该为他好好地活着,让他的生命在我身上得到延续。医生说我患有选择性失忆症,其实我从来不曾忘记,只是不愿意想起,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无法面对夏天离去的事实。但我现在想明白了,与其浑浑噩噩、心灰意冷地在无尽的思念和悔恨中过一辈子,倒不如勇敢地去面对。我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夏天。最主要的是,我要去夏天家里,看看他的爸爸和姐姐,求他们原谅我,并接纳我为亲人。”

“你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你。不过你要住到夏天家里吗?”

“不能够吧!虽然想要成为他的家人,但是我无法割舍自己的父母。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伴在夏天的爸爸身边,去履行夏天当尽的本分,替夏天给他爸爸养老送终,替夏天守护好他的那个家。”

“你想清楚了吗?他的家人能接受吗?”

“我想清楚了!爱是世上最伟大的力量!我相信他们不会拒绝爱!”苏黎顿了顿,“——况且,这爱是来自于夏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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