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蓝站在大厅门口的两扇玻璃门内,看着李奥阳将车绕到门口东侧的缓坡上,然后朝这边驶来。她方才想到刚刚的回答实在不成体统。她在心里责备自己,统共隔着住的地方就那么两步路的距离而已,还让人家李医师如此麻烦。
因此,当看到李奥阳的车子刚刚驶上门口的平台,阮蓝立即推开一扇玻璃门走了出去。李奥阳将车停稳时,阮蓝恰好站在副驾驶的车门旁。不过,她却并没有拉门上车,而是弯下腰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玻璃放下来,阮蓝想要说的话,生生被一道严厉冰冷、不容置喙的话语封堵了回去:“上车。”
透过大厅射进去的灯光,阮蓝看到李奥阳一张侧脸寒意涔涔,便不再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偷偷看了眼他紧绷的侧脸,阮蓝心里忍不住嘀咕:李医师这是怎么了?好像如果再推辞下去,他就会跳下车强行将自己塞进来似的。
车子出了医院西门不到一分钟就到了阮蓝住的胡同口。
不等阮蓝开口,李奥阳便驾轻就熟的将车停好,熄掉火。
阮蓝刚下车,便看到李奥阳正绕过车头朝她走来,她只好说:“李医师,今天晚上谢谢您。时间也很晚了,就不请您进去坐了。”
阮蓝的话,清晰的向李奥阳传递了“谢客”的意思。原本,李奥阳想送她到门口的,但听她这么说,总不好再坚持,只好回道:“我看你进去。”
“李医师再见。”阮蓝说完,转身朝里走去。
很快,她的身影便隐没在没有一丝光线的胡同里。
李奥阳刚要转身离去,耳畔似是传来一丝不真实的低呼声,等他停下脚步细听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继而又朝前走了两步,但心却越收越紧。当下,他立即回转身,飞快朝胡同里走去。
尽管这里离医院这样近,但李奥阳以前还从未踏进过这胡同一次。
这条胡同大约七八米深、不足两米宽的样子,临着胡同右侧的房子,墙壁上有个凹进去、直通到顶端、约为三四平方左右的凹槽,显然是当时在盖房子做造型时产生的。
李奥阳的眼睛很快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当他看向墙壁上的那个凹槽时,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几乎全都涌到了头上。
他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正把一个娇小的红衣女孩压在凹槽的墙壁上,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则在粗鲁地扯着她的衣服,似是在翻找着什么。
李奥阳三两步来到男人身后,左手抓住男人的后衣领,强行将他从女孩儿身上拉开,右手握拳,右臂弯成满月状狠狠朝男人的脸颊击去。
背对着胡同口的男子全然没有料想到李奥阳的出现,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被击倒在地。他抬脸恨恨地望着袭向他的人,却见对方的拳头依旧握得紧紧的,而对方一双锐利的双眸,此刻正如老鹰盯着猎物般,闪着凶猛的寒光盯着他。
这样的目光,使得男人的身体止不住打了个闪,他抬手擦了下麻木的嘴角,却见手背上满是殷红的血迹,足可见对方袭向自己这一拳的力道。下一秒,男人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不要命般蹿出胡同口。
再回身看着阮蓝,只见她单薄的身躯正紧紧抵着墙壁,似乎借助墙壁的力道她才不至于滑在地上。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盯着李奥阳。
李奥阳走向她,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下头,在她头顶柔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阮蓝的身体先是颤抖了一下,大约两秒钟过后,她伸出双臂环在李奥阳腰间,力道越来越紧,好似溺水的人好不容抓到一块浮木,便拼死抱着再也不肯松手。
她的脸紧贴着他坚实的胸口,闭上眼睛,泪如泉涌。数月来的压抑和隐痛,在这个瞬间完全不受控制的爆发了。
片刻之后,当李奥阳感觉她颤抖的双肩逐渐趋于平静,他握住她纤弱的肩头,迫使她跟自己保持对视。他先是抬手温柔地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儿,继而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方叠的工工整整的手绢让她擤鼻涕。
这个时候,阮蓝看到李奥阳外套的胸口处已经被她弄得一片狼藉了。不过,她表达歉意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命令般的语气再次从头顶处传来:“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啊?”阮蓝惊讶地抬起脸望着李奥阳。
“马上。”说着,李奥阳一只大手抓起阮蓝的手腕,并朝前走去。
就在此时,阮蓝的身体趔趄了一下。右膝处传来一阵儿钻心的疼。
当原本朝里走着的阮蓝突然被人大力抱住,本能的,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她的膝盖也在最初挣扎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撞在了墙角上。原本在极度惊吓中,它是处于被忽略的麻木状态的,但随着她迈动双腿,感知神经也苏醒过来。阮蓝疼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能是蹭到膝盖了,不碍事儿。”阮蓝看到李奥阳的眸子里透着担忧和询问的目光,便语气轻松地说道。
李奥阳蹲下身去,在阮蓝右膝处几个关键部位上分别按了几下,并一一询问了她的感觉。根据阮蓝的回答,他不难判定,她只是皮肉伤。
李奥阳背对着阮蓝蹲下身去,道:“上来。”
“不用,我……”
“再啰嗦下去,今天晚上谁都不用休息了。”李奥阳微微侧头,朝着阮蓝的方向,声音冰冷且严肃地说道。
阮蓝眼前闪过他刚才将那男人打跑时的眼神——那样的锐利冰冷,并且还透着一股果断和凶猛。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咽下想说的话,依着他的意思趴到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
阮蓝后背上背着装有她全部家当的背包。这样的她,又被李奥阳背在身上,在旅馆老板娘惊讶的目光中,离开了她住了接近十天的旅馆。
“你还有三天的房钱呢,不要了啊?”老板娘在后面低声问道。
李奥阳的脚步走的十分干脆,根本没有停下来等对方退房款的意思。阮蓝却忍不住回了回头,却也只能无奈地看着老板娘。
她重新被安置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行驶过程中,她几次想说,其实她住的地方挺好的,刚刚,只是个意外。却见李奥阳的侧脸一直都保持着刚刚那种严肃紧绷的状态,他的眸光一如之前的果断霸气,只顾全神贯注地开车,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
面对这种状态的他,阮蓝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她垂下头,无奈的将想说的话闷回心里。想着,即便他重新给自己找个条件很好的地方,大不了只住这一晚,明天她再回来。
但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将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区,并直接开进一栋楼的地下停车场里。
车子刚刚停稳,李奥阳立即走下车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由分说将满脸惊讶的阮蓝背在身上,径直朝电梯走去。
头一次面对严肃起来能将人吓傻的人,阮蓝只能一再把想问的话憋回去。这样的李医师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与他在她记忆之中的形象更是相去甚远。
走到电梯旁,他命令的声音再次响起:“开门。”
阮蓝立即伸手按了电梯的按钮。
进去电梯,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十六层。”
阮蓝又赶忙按上十六层的数字。
打开门,供着暖的屋子里暖融融的气息迎面扑来。一种叫做“家”的温暖,无孔不入地钻进阮蓝的身体里。
李奥阳将阮蓝轻轻放到沙发上。他直起身,面对着阮蓝,一边解着风衣外套的扣子,一边用严肃的语气对她说道:“把衣服脱了。”
阮蓝没有吱声,但她纤细的双臂却支在身体两侧的沙发上,同时,身体尽可能的朝后靠去。她眼睛里闪着害怕,看向李奥阳的时候,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李奥阳脱掉外套随手扔在阮蓝身旁的沙发上,见她一直没有动静,便朝她脸上看去,却跟她惊恐的目光相遇。他立即明白过来,刚刚自己的话和举动,确实容易使人产生歧义。
想到这点,他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说道:“我去拿药箱,这个期间,你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叫我,我看看你的伤。”
看到李奥阳恢复到熟悉的样子,听着他的话,阮蓝的一张脸瞬间红的不成样子。刚刚想什么呢,真是丢脸。
李奥阳走去书房,从书橱的底层取出药箱,将它放到书桌上。胡同里发生的一幕再次在他脑海里上演,他立即强硬的掐断回忆。他不敢想,当时如果自己径直离开而没有折回去,后果会是什么?他实在不敢想。
这时,听到阮蓝正在低声喊他,他立即提着药箱走出去。
阮蓝脱掉外面的长裤时,才发现牛仔裤的膝盖处已经破了一个洞。她将里面保暖裤的右裤腿挽到膝盖以上,却见膝盖处的皮肤已经蹭掉了好几块皮。俨然,刚才她往上挽裤腿的时候扯动了伤口,一道比较深的口子又开始往外渗血。
李奥阳单膝跪在阮蓝面前的地板上,仔细为她清理伤口。这一刻,他一颗心疼得紧紧揪在一起。这疼,比她切身感受到的,恐怕还要多好几倍都不止。
替她包好伤口,李奥阳看着她说:“老实坐在这里,不要乱动。还有,这两天伤口都不要沾水。”
说完,他收拾好药箱,并带着它离开了。
不一会儿工夫,他端着一盆热水放到阮蓝面前,依旧是单膝跪在那儿,一只手捉起她一只脚踝,另一只手配合着除掉她的袜子。
见此情形,阮蓝不由得想往回缩脚,但脚踝却被牢牢抓在那只有力的大手里,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图。
阮蓝一脸难为情,语气也变得很不自然:“李医师,我自己来就可以。”
“老实坐在那里。”李奥阳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知道怎样可以让她乖乖顺从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