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当我站在这半山腰时,山雾就这样地拥住了我,开始是很薄很轻的纱,远处的人远处的景与我之间仿佛只是隐约地被隔开了,我在这边,而美景便如佳人面般隐约在了纱的另一边,朦胧的线条依旧美丽俊秀。转眼,鸟儿清脆的鸣叫与树叶沙沙的轻吟还伴着前行的脚步,但那山那树的神韵竟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了。
过了一会儿,我竟是再也看不到稍远处的任何事物了,只有近在咫尺的树和草还陪着我,几朵摇曳的野花似乎还在对我微微地笑。
我身在何处?是在仙岛还是在月宫,这让我想起戏曲和电影中的那些仙境,这便是吧,又有什么区别呢?蒸腾的气息在人的四周缠绕游走着,存在变成了虚无,一切变得不确定又仿佛是皆有可能的了,神秘感油然而生。仅是一层雾气吗?感觉再向前走一步就可以破茧而出,但走了一百步,那气息还缠绵在你的身边,于是你便任由其拥着,接受了它略带润湿的亲密接触。有人语声自远而近,近得就像是在耳畔了,却又离奇地远去了,仿佛只是自己一瞬间产生的错觉。
这会儿,低头看不见山脚,抬头看不见山顶,山已不存在,我只存在于这片方寸之地,仿佛这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一个简简单单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停下脚步,我环视这难以触摸却又真实存在的雾体,感觉到他的若即若离。拉回视线,脚前的一株紫色的小花正在羞怯地吐芯,看着看着,思绪又飞到了很远很远——依稀,自己又是那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背着一个皱巴巴的黄书包,在天刚蒙蒙亮时走出家门,走向学校。熟悉的山间小路,有时尘土飞扬,有时泥泞打滑;头顶的天气,有时骄阳似火,有时阴雨绵绵,但生在农家的孩子仿佛并不以为苦,几里地的山路上留下了他的脚印、他的汗水,也留下了他的欢声、他的笑语。而山雾也经常会轻轻地拢住这个单薄的身影,送他到山尖,陪他到山底。他说,山雾山雨小草小花都是他的伙伴,尤其是山雾,那其实是他最喜欢最神秘的伙伴儿了。
雾气似乎淡了,四周的景色又迷离地从雾后走了出来,使人想起了一双泪眼,迷离中的相送,迷离中的相迎,相思就如这薄雾散不开、荡不尽,而心之所属现在又在哪里?
太阳光透过越来越薄的雾射进来,但太阳看上去还只是一片没有轮廓的红。不知不觉的,雾似乎一下子就散尽了,太阳直愣愣地挂在了那里,仿佛雾的精灵跑得太快而让它吃了一惊似的,而我则直接沐浴在了阳光底下。光还有些刺眼,但暖暖的感觉从皮肤上传到了心里,湿湿的雾水在皮肤上只停留了一会儿,就变成气消失不见了,那些随雾而来的思绪也随之隐了身,我竟是有些失意,仿佛被人搅了好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