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难道你不觉得你这样的决定有失公正只是成全了你的自私?”顾清颜捏紧了手机,钟艾心却一步不让,“我有我的理由,就算是自私那也是我的选择,别拿公正来说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公正的人都是没出息的人!”
顾清颜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想要打电话却被钟艾心以死相逼,看着她那鲜血不止的手臂,顾清颜又是心疼又是无可奈何,只能将手机收起放回包里,“妈,我不打了,我答应你,我不说了,好吗?”
“你发誓!”钟艾心不依不饶,顾清颜很想说这个世界上相信誓言的人也是少得可怜了,可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红眼睛,她把包放在地上,把手举了起来,咬了咬牙,“我发誓!”
钟艾心见顾清颜妥协,却没有松开抓紧栏杆的手,而是继续说道:“你发誓永远不会离开少辰,你说”
嗯?
顾清颜觉得这誓言怎么突然变了话题,变了性质?她举在耳门边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蹙,话到嘴边话锋一转,从书里和别人的话语里听到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胁迫说辞,可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婆婆居然拿这事来逼得她发誓。
在钟艾心那期待的眼神里,她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轻轻地说道:“妈,我不相信誓言!”
曾经陆浅行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松开她的手,但他却给了她两年的空白期,那誓言也在两年里渐渐地消逝淡去,誓言的力量变得就像空气里的尘埃,它就是飞得再高,也会有尘埃落地的时候,落入现实这块大地,便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裴少辰那天在接亲的时候半跪在她面前说的那句‘顾清颜,嫁给我吧’,这算是承诺,她也用实际行动接受了这个承诺,可是到如今,风雨飘摇,她嗅到了凄凄艾艾的尾声。
真正的感情,不需要承诺!
是那种,你站着,我爱你,你躺着,我爱你,你健康,我爱你,你孱弱,我爱你,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是你,所以我爱的就是你!
但顾清颜却觉得,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需不需要的问题!
不管是强大的女强人还是文弱的小女人,潜意识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期待,我是被你所需要的!
这是一种对自我存在感的肯定。
但是现在,顾清颜发现,其实自己对裴少辰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一个原本就没有被需要感的人的承诺,不值得一提。
钟艾心的表情一愣,随即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暗嘲和苦闷,不相信誓言的何止是她一人?她相信吗?她真是在无理取闹啊,只是儿媳妇的表情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堵心和心疼,因为还不能确定那个消息的属实,钟艾心也不敢轻易抛出那个话题,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些天却没再她面前说过少辰一句的不是,只是她注意到每当她提到少辰时,顾清颜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有淡淡的寂寥和无奈,但更让她揪心的是,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只有淡淡的平静,她似乎已经嗅到了心死成灰的气息。
婚姻世界里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无休止的争吵,争吵是因为心里还在乎,是淡漠的平静的正视,是什么样的心态练就了这样的平静?是因为心死了!
很多人觉得婚姻就是感情的另外一种形式的延续,但这种延续也被命名为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爱情的坟墓’,当所有的激情开始被平淡渐渐填满充斥,新鲜感在渐渐地消磨掉,从爱情到亲情的升华需要的是磨合,磨合,再磨合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听起来简单,坐起来,难!
钟艾心心里忍不住地抽疼了一下,看向顾清颜的眼神夹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
她垂下眼帘,用叹息的声音说道:“就是我跳楼了估计也是被你们给逼得的!”
钟艾心的感叹被进来送餐的护士听见,吓了一跳,快步走过来看着钟艾心手背上还鲜血不止,急忙放下手里的餐盒惊呼出声:“钟女士,请马上止血!”说完,小护士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还愣在床边的顾清颜,她们难道是在吵架?她好像在门口听到了她们争执的声音。
钟艾心也没有再跟顾清颜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来,在护士的要求下止血完毕之后就把顾清颜给赶走,也没有了刚才那要死要活的模样了,害得顾清颜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地折回来了一次,最后是被钟艾心瞪着离开的。
出了病房的顾清颜觉得背心一阵发凉,刚才钟艾心的举动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可见这以死相逼果然是有成效的,至少她就被吓得险些失控了。
在走出住院楼门口的地方,顾清颜见到了那辆有着熟悉车牌号的奔驰车,从车里下来的女人正是那天在钟艾心面前磕头哭泣的女人,紧接着下车的是开车的凌睿,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另外一栋住院楼走去,顾清颜站在那边并没有看见那辆车的主人。
连凌睿都比她知道得多吧!
其实不管她如何努力,围绕在他身边的始终是有她无法涉入的区域,这种感觉很微妙,就是她已经被他生生隔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这几天在忙些什么,因为自从那天晚上见到那一幕之后,两人的冷战期已经开始升级,或许,这又是像以前一样的模式,只是她一个人的冷战场。
顾清颜拢了一下身上的薄毛衣,有些冷了,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看了一眼,是大姐裴漫月打来的,今天是周末,裴漫月约顾清颜逛街。
在步行街轻轨下的铁伞下,顾清颜找到了一身休闲打扮的漫月姐姐,见她没带小乐乐,顾清颜上前,把她手里拿着的一杯速溶咖啡夺了过来,用说教的语气说道:“孕妇,不能喝咖啡!”
裴漫月无奈一笑,反问,“那请问顾清颜小姐,你现在也喝咖啡吗?”
顾清颜被她的反问句问得神情有些不自然,裴漫月是在间接地询问她肚子有没有消息,顾清颜不置可否地直接将咖啡纸杯往旁边的垃圾桶盖子上一放,“走,逛街!”
“说得好有魄力,怎么?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女人的心思就是敏感的。
顾清颜暗吸一口气,摇头,这真是印证了卡耐基的那本书的名字,‘细节注定成败’,她不是太不注意自己的情绪收放了?唉,心里有秘密的人其实也不见得会好过,瞧,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别人看出端倪来!
陪裴漫月逛街自然是像散步似的闲逛,稍微快一些顾清颜都紧张得要命,毕竟是有了身孕的人,人潮拥挤的地方,顾清颜总是神经紧张。
“你看起来比我还紧张!”裴漫月挽着顾清颜的手笑了,往另外一个货柜上走了过去,顾清颜发现裴漫月看的婴儿用品,比如衣物之类的都偏向于男性,难道她能感觉到自己这一胎怀着的是男孩?
顾清颜看着一套粉蓝色的宝宝服,竹炭纤维的布料,经店员介绍,亲和宝宝肌肤透气又干爽,她拿在手里爱不释手,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恍然记起自己明明是有恐婴症的,若是在以往她可绝对不会踏足母婴店这些有关孩子的地方,不过今天,她都逛了这么久了才想起自己有恐婴症,可自己却莫名其妙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不由得神情怔了怔。
“小姐,是您需要买吗?”店员热心的问道,顾清颜回了神把物品从新放回货架,指了指正在选购的裴漫月,“我姐姐买!”
“哦,那就请尽情挑选,店里的都是这一季的新品,很多新款式,都很可爱!”
顾清颜在店员离开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拿的那件宝宝服,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清颜,你看这些好不好?”裴漫月选了很多,不过因为都是新品,花样都挺吸引人,所以眼花缭乱,拿不定注意。
顾清颜翻了下购物车,呐呐出声,“怎么全是男宝宝的衣物?”
旁边的裴漫月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宝宝!”
正弯腰在购物车里翻东西的顾清颜身体微微一怔,转脸来看着裴漫月,裴漫月脸上的尴尬表情已经不再,有些淡淡的惆怅,低声说道:“他奶奶想要个男孩,所以”
顾清颜眉头已经挑了起来,难怪以前经常听见小乐乐说爷爷怎么了怎么了,爸爸怎么了怎么了,却惟独么有听见小乐乐说她的奶奶。
“林洵家其实是四代单传!”裴漫月说着,显得有些局促,顾清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重男轻女!
她记得裴少辰以前说过,姐夫林洵家是政要家庭,林洵的母亲是G市教育厅的厅长,一个女性能坐上这样的职位,本身的威严肯定不会少,但这老旧的思想正是让顾清颜觉得不可思议。
顾清颜差点就问出这样的一句话,万一这一胎又是女宝宝怎么办?还要生吗?婆婆也是从媳妇做过去的,也是女人,都把女人当什么了?
裴漫月感觉到顾清颜情绪的异常,急忙岔开话题,“少辰就喜欢女孩子,有一次我跟开玩笑,他还说他希望孩子以后像你!说像你又聪明又漂亮!”
这果然是岔开话题的好话题,但是顾清颜觉得她不提裴少辰还好,一提到他顾清颜就有种恨不得跟他立即划清界限的冲动。
离得越远越好!
医院。
戴青萍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医生告诉她RH稀有血型的肾源很难找,建议从直系亲属中寻找肾源更加实际,戴青萍神情恍惚地从办公室出来,想着医生的话,她心里也凉了半截,她的衣兜里还放着一张小纸条,是那天裴少辰写给她的电话号码,她连续两天都对着那个电话号码发呆发愣,但最终还是没有打过去。
不是她不想救女儿,只是,她真不想再跟裴家有任何的瓜葛,任何的牵连。
她独自一人沿着楼道走进了楼梯间,顺着楼梯不知不觉地走向了天台,手里还捏着那个电话号码,在天台的边缘位置慢慢地坐了下来,任自己的思绪在脑海里肆意地流转。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戴青萍靠着冰冷的铁制栏杆,喃喃自语,却听见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好办,把肾还给我儿子,让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