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经过特意的收敛放轻,速度却是不慢,由远及近,立定在床前。
胀痛的那只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使得温景之浓密的睫毛也舒服的抖动起来。
“刚刚那位护士说了,用热毛巾捂捂会舒服一点儿,我以后会注意的,还疼不疼?”
男人不吭声,他侧卧着身子,紧紧的闭上双眼。
可滕曼就是知道他没有睡着,稍稍有些泄气,他似乎不愿跟她多说,不安的垂下眸子,想到刚刚那护士走前跟她说的话,让她多给他腿部做做按摩,躺着不动,肌肉会萎缩的。
小腿上突然一凉,柔软细致的触感,麻麻乎乎的传导至全身,温景之不太适应的缩了缩脚,却扯动到伤口,不由倒吸口气!
“我没碰到你伤口,要么是我的力道太重了?可是,太轻了也不起作用啊,怎么办?”
见他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滕曼一下懵了,以为是她的手劲儿太重了。
她语中的小心翼翼,温景之听在耳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看,就让你回家了,以前都是别人看你的眼色,这下可好,你倒是学会忍气吞声了?”说到底,还是心疼她呗。想她什么也不懂,伺候人这种事儿,她什么时候做过?
滕曼见他终于肯跟自己说话,胆子也大了,上前俯下身,环住他的后背抚了几下,“开什么玩笑呢?我哪有本钱让别人看我脸色。”
“你有。”温景之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两人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可他还是凭着感觉,找到她耳朵,贴上去,轻轻呵着气:“你有的,不管在谁面前,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话,没心没肺的快乐,不用看谁的脸色,更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所有想做的一切都可以做。”
滕曼又开始不争气的眼红,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小叔……”拥住他后背的手又紧了一些,口气也软软的,娇气的不得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试试,今晚回家你就骂温老三,看他敢不敢还嘴?你把家都砸了,看我爸我妈敢不敢打你?你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撒泼,无理取闹,没人敢说你一句不好。”
她早些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任由自己母亲说那样不好听的,也不知道还嘴,听着都替她憋屈。
滕曼听着破涕为笑,“我才不呢,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呀,恁地耍混!”她如今想好好表现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那也太不懂事了!
温景之怏怏的扯唇角,心里想着,你耍混的时候还少么?
滕曼笑了好一会儿,才又安静下来,小手也没歇着,乘温景之侧身之际,一下一下,给他按着背部的肌肉。她也很是惊奇,这么久都没有在一起,可两人之间的亲昵似乎没受到影响,所做的一切,都自然不过,丝毫没有忸捏。
男人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耳廓,这两年多,外人看来,他是被这女人给伤透了,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伤人者,必自伤。她的日子定然也不好过。
当他从白晓口中得知自己被算计,一开始也是相当愤怒的,上天入地的想着要将她给捉回来,好好的教训一番!
曼曼对他缺乏最最基本的信任,思来想去,这又是谁造成的呢?若不是他一直都不屑于解释,也不会弄成当初那个地步,但是,回头想想,如果时间倒流,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想他还是会隐瞒。
所以,怨不得她,是他没有能做到坦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样想着,也就觉得,一切都挺好的,起码,他知道她对他也不是没感觉,她要是能爱他比什么都好。
温景之总算是想了个透彻,对于他来说,仅仅是永远生活在一起还远远不够,他要她爱他!一直以来,只当是她不给。
于是,他就压住自己的这个念头,不提也不想,并且对于她的吝啬耿耿于怀,又对于她的一举一动斤斤计较,一方面不由自主的付出着,可有时候又会犯浑,禁不住的想要回报,像个别扭又无理取闹的孩子。
各种的心里矛盾,纠结不顺。
分开的这些日子,他也终于想通,是该让她自己做回决定的时候了。用一纸婚姻绑住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两个家庭,让两边的老人跟着闹心,也实在说不过去。
想着她如今这样的畏首畏尾,无非就是觉着,当初因为误会而导致了分开这样久,这傻妞儿又把责任都扛到她自己头上,其实,该要反思的人,是他才对。
摸索着来到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
“曼曼,我以我的方式爱你,哪怕你不能理解,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也许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但是我给你的,都是我认为最好的。”
却不想,还是将她伤了,即便伤她是他最最不愿去做的事。
“小叔,你会恨我吗?”说出这句,她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瑟缩了下。
温景之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背,温柔的抚弄着,“这个,基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蛰伏努力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不过一个你,在没有你的那些年里,我的生活,就是一杯在桌上久置的水,无人去问津,也没有外力去触碰,经年累月的积淀着沙尘。偶尔会漾起一丝的波澜,也是通过苏白寄过来的照片……”
他如今说的风轻云淡,可在滕曼的心湖,却犹如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经久的漾开一圈圈的涟漪,不曾散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口跟自己说起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不但没有安抚到她,反而让她有些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