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两天前。
白羽聆信步在白府的后花园里,目之所及皆是一派繁花似锦。满园的夏花在迷离的烟雨中成长、含苞,仿佛养精蓄锐两个月,只待雨后初晴的好时光,便迫不及待地竞相开放。白延宗喜莳花,无奈年轻时战乱未休,大把的青春都会挥霍在了喋血疆场,现在虽然乱世未终,但好歹自己已不需再将兵征战,于是常在白府后院栽培各类花草树木,春夏秋冬的花卉皆无遗漏,以至于白府的后花园一年四季始终生机盎然如春。
停在一株木槿前,白羽聆闻得身后脚步声响,头也不回地道:“哥回来了?”
“这三年来,阿聆是早已熟悉我的脚步声了。”白羽笙在妹妹身后驻足,无声而笑。
白羽聆温婉浅笑,朝兄长转过身,见白羽笙神色悠然,话里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戏谑:“今日白大公子亲自上门相邀,叶公子这次怕是给足了面子罢?”自从认识莫霭之后,白羽聆与兄长曾数次邀请叶归澜与莫霭前来白府做客,但往往只有莫霭前来,叶归澜总是以忙于练刀为理由推脱,白氏兄妹无奈之余也只好作罢。
“这次归澜竟答应得爽快。”白羽笙笑颜欢愉,神采飞扬,“我委托他将莫姑娘也邀上。”
“初晴之时,与友人们邀约郊游,甚好啊。”白羽聆心中颇为惊喜,“但愿两日之后,天色亦如今日这般晴明。”
白羽笙颔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死丫头呢?怎不见她踪影?”
白羽聆一怔,这几年以来,白羽笙仍旧习惯这般称呼:“残雪姐在哥走后没多久也外出了,说是趁着这天气出去走走。”
白羽笙面色一滞,神情有些萧然:“不会又……‘执桨’了罢。”
“这倒未必。”白羽聆若有所思,“这一晃便是三年,残雪姐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变化,这些……哥比我清楚啊。”白羽聆至今深刻地记得,初识西门残雪时,那个犀利孤傲、冷酷绝伦的女子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如今三年时光弹指转瞬,再次相见,西门残雪眼中戾气依旧,但她的心性早已不如当年那么清高狂傲。可是面对白羽笙,白羽聆终究不愿多言。
“我一直都很想助她脱离‘月行舟’。”白羽笙怅然叹息,尽管他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无法左右,“‘月行舟’一入深似苦海,我怕她真的回不了头了。”
“残雪姐曾言她九岁便入了‘月行舟’,如今近十年光阴飞驰而过,这个组织于她,怕是已经无法分割了。”白羽聆柔声劝慰兄长,“就像当年她与那个孩子,与其说是同袍,倒不如说是生死相依的姐弟,在乱世中彼此依靠,惺惺相惜。”
“阿聆是说苏静漩么?”白羽笙苦笑,“是啊,生死相依,残雪可是为了他几乎丢了性命!”
白羽聆闻言微微变了脸色,过往的记忆如同海潮奔流:“哥,我是说……”
“好了阿聆,抱你的琵琶来罢。”白羽笙轻扬衣袖,打断了妹妹的话,转身朝水榭走去,“我想听《寄梦珠帘》。”
是夜。群星璀璨。
西门残雪披一身星光,独自行走在一处小巷,夏夜的暖风穿巷而过,带着几分柔和与温暖,却化不开她脸上的冰凌。小巷人迹罕至,只有几盏寥落的灯笼,各自勉强照出短短的一程路。
西门残雪脚下行得极快,黯淡的灯火辉映在她冷厉的眸子里,戾气逼人,寒霜渗骨。
风声骤然犀利起来!
西门残雪以极快的速度侧身轻移,几枚飞镖从后方擦身而过!她旋即后退至墙边,单腿蹬墙弹出,方才贴着的墙上已然插上了几枚短刃!跃在半空的女子当空折转,一个漂亮的空翻落在了小巷的一侧,回身扬手的刹那玉笛已然在握,整串动作迅速流畅得仿佛只在弹指转瞬。
又是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女子向后仰下,左手猛地上扬,一枚薄刃赫然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间!她倒退一步稳住身形,随即翻转手腕,看见手中的薄刃上,竟有着淬毒的绿痕。
“现身罢。”西门残雪扔掉薄刃,走回小巷中央。
一名身形枯瘦的中年男子自小巷的阴影中走出,夜风吹起他一身简洁的灰布长袍,整个人单薄得如同风中的竹竿:“西门姑娘仍然身手出众啊。”
西门残雪冷眼以对:“组织依然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上面的意思,为了让你随时保持警惕。”中年男子干笑了两声,抖了抖衣袍。
“无聊。”西门残雪嗤之以鼻。
“不屑么?其实这次你是输家。”中年男子摩挲着下颌的胡茬,对西门残雪的态度很是不悦,“刚才你走过我身边,竟未觉察到阴影中有人,就凭这点疏忽,足以致你之命!”
西门残雪不言,回之以一声冷笑。
“不过我很奇怪。”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她,“最后一手你竟选择徒手接住‘凌刀’而没有用玉笛格挡,委实太铤而走险。”
“我是心疼我的笛。”西门残雪漫不经心地轻抚玉笛,原本色泽温润的玉笛在她手中却是散发着森森寒气,继而她将玉笛收进怀中,“找我什么事?”
“长老传书,要我问你,建康的街道是否已经摸熟?”
“烂熟。”西门残雪答得利落,“今天白天又去走了一遭。”
“很好。”中年男子满意地点头,掏出一纸信函递予西门残雪,“长老的吩咐皆在这封信里。”
说罢干瘦的男子朝墙头抛出一根带钩的粗绳扣在墙头上,西门残雪只觉得眼前影子一闪,抬起头,男子已经站在了高墙上。
“加入‘月行舟’,就要有身堕无间的觉悟,你如此,我亦如此,我们谁都走不出去。告辞。”
男子说罢消失在了墙头,走得乍然,就如同他现身时那般突兀。
十年前,我便已想通了。西门残雪想着,撕开信封取出信笺,借着幽暗的灯火,她看见信笺上只写了八个字——
斩草除根,半年为期。
半年么?足矣。西门残雪心中默念这个时限。曾经短短的半年就已经颠覆了她的一生,如今自己又要用半年的时间,去终结另一个宿命。
“西门?!”
西门残雪正欲将信函毁去,忽然背后响起女孩子清亮的声音,不由地一惊,忙将信函塞进怀里,转过了身:“是小霭啊……”
莫霭颇有些欣喜,她本躺在织语斋屋顶看星星,却被父亲催着回家,心中很是不畅,只得硬着头皮从小巷抄近路往回赶,没想到竟在这里巧遇友人:“西门也喜欢看星星哦?”
西门残雪一头雾水,抬起头才发现今夜的星河格外灿烂:“嗯……我独自出来走走。”
“雨季一过,夜空终于晴好了。”莫霭眨眨眼,红褐色的眼眸在明灭的灯火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
西门残雪心里惦记着刚才的事,一时间有些词穷,只好就地取材:“小霭一个人走这么偏僻的巷子,不怕么?”
“遇见西门就不怕了啊。”莫霭满心的欢喜,“后天还要一起去栖霞山呢。”
“呵,是啊。”听莫霭这么一说,西门残雪亦不禁地有些神往,“小霭你快回去了罢,很晚了。”
“走了走了。”莫霭拉了拉西门残雪的衣袖,“我们刚好顺路,一起走好啦。”
“啊……”西门残雪心中无奈一叹,“走罢。”
两日之后的栖霞山。
叶归澜乘着灵墨,看见栖霞精舍已在不远的前方,迎着明丽的夏日盛景,不自觉地一夹马腹,带着灵墨朝栖霞精舍小跑而去。
莫霭在车厢里听见马蹄声加快,撩开窗帘探出脑袋,看见玄黑的良驹载着它的主人,轻快地奔向了远方。这一刻,叶归澜的背影没有让莫霭感觉到他背负仇恨的沉重,而是轻盈得仿佛心都快要腾飞。
当叶归澜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在马厩拴好灵墨出来的时候,莫霭一行人已与白羽笙三人经汇合在了栖霞精舍门口的参天古柏下。白氏兄妹身着华服,白羽笙一身素白,白羽聆一身赭红,白羽笙的容颜已惊为天人,白羽聆亦温婉明丽,一白一红在栖霞山这般美景的映衬之下,分外赏心悦目。就连平日里欢笑寡聊的西门残雪,今日亦面带几分喜色。
缠绵了近两个月的烟雨涤尽了世事的沙尘,夏日的暖阳慷慨地泼墨而下,在这样跌宕不安的社会环境里,是不可多得的慵懒与美好。
栖霞精舍虽被命名为“舍”,却是庙宇庄严,恢弘肃穆,自建成之初便香火盛旺,信众络绎不绝,访客接踵而至,信男善女,所求各异,只是在这样的飘摇乱世中,祈求得最多的,是最简单平静的团聚和幸福。
“这栖霞精舍,与其说是寺院,倒不如说是郊游赏花的绝佳去处。”白羽笙笑意超然,尽情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祥和。
叶归澜点头,他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来过这里,印象中栖霞精舍有着繁茂的植被和奇美的花卉,现在成人之后再度来访,栖霞精舍竟未遭战火摧残,仍似曾经那般宁谧静好。
栖霞精舍始建于永明七年,至今不过数十年的光阴,但乱世荒谬,烽火无情,不时有新建未几的寺庙道观毁于暴乱,栖霞精舍却能够在这十余年间始终坚守那一寸净土。悠长的钟鸣与僧侣的吟唱伴随着不变的日出月落,已成为了一份不可亵渎的信仰。
这便是坚守了么?叶归澜心中隐隐有些感怀。
“叶大侠,你看那些芍药开得正繁,红艳艳的一大片。”
“叶大侠,你看这几株银杏,与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已经长大了不少。”
“叶大侠,你看那只铜麒麟,都被摸得锃亮了。”
“叶大侠,你看这上香的百姓,多得跟赶集一样。”
……
莫霭明显是个话痨,与叶归澜的缄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似乎就特别喜欢拉着叶归澜说话,年轻人除了点头,就是“嗯”“是啊”“确实”之类毫无建设性意义的回答,可女孩子并没有觉得无聊,反而孜孜不倦地用她饱满的热情说个没完。莫霭四处游玩惯了,栖霞山少说也来过十来次,这次却是第一次与除罗衾罗裳和江岩之外的友人造访,于是什么都变得新鲜起来,似乎不把栖霞精舍的一草一木一栏一柱说遍誓不罢休。
直到遇上栖霞精舍的住持释安方丈。
“释安大师。”白羽笙率先上前施礼。
“阿弥陀佛,白施主今日与友人光临寒寺,幸甚,幸甚。”前往栖霞精舍求签看相的官员很多,白延宗也不例外,白羽笙与白羽聆曾陪同父亲前来问道,自然与释安方丈结识。
“赶着这天气出来走走。”白羽笙双目含笑,看着苍颜白须的老住持,他忽然记不起上一次来访栖霞精舍是什么时候。
“也好,也好。”释安方丈捻动佛珠,徐徐转首,看向静立在一旁的叶归澜,深邃苍老的眼瞳中漾起了些微的波澜:“这位施主……是右尊将军之子罢?”
叶归澜一愣:释安方丈怎会认识自己?
“叶施主腰间的长刀,老衲是识得的。”释安方丈仿佛洞悉叶归澜的心思。
叶归澜今日所配之刀,是血馥。
“释安大师说得没错,鄙人是右尊将军之子叶归澜。”叶归澜拱手,恭恭敬敬地道。
释安方丈白眉若雪,脸庞的皱纹如同刀刻:“请叶施主随老衲来,老衲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施主讲。”
“这……”叶归澜看向白羽笙等人,不知如何是好。
“归澜去罢,难得的机会。”白羽笙宽慰地笑笑,“听释安大师悉心点拨,想必获益匪浅。”
“是啦,叶大侠快去快去。”莫霭从白羽笙身后伸出脑袋,“说不定哪里就开窍了!”
禅房。曲径通幽。
没有了香客的喧哗,阴暗避光的禅房只有一灯如豆与几柱快燃尽的香,叶归澜与释安方丈相对盘坐于蒲团,香火的气息在鼻尖氤氲荡漾,吸入肺中,恍然有超尘遗世之感,那独特的香味仿佛渗透了冥冥的禅机。
“叶施主是否相信宿命之说?”释安方丈凝视着叶归澜,开门见山地问。
叶归澜看着释安方丈的双眼,那双眼睛如浩瀚星辰般辽远深邃,饱含着世间最玄奥的佛理与彻悟,目之所及,一切迷障皆为云烟,只留下顿悟与释怀。良久,叶归澜缓缓答道:“我不信。”
“是么?”释安方丈笑得莫测,“六尘诸法,悉具灵性,往生轮回,只在极乐,殊不知我们每个人都有无法摆脱的宿命。”
“大师是说,人从一生下来,今后的路,都是早已……安排好了的?”叶归澜心中疑惑,他记得收到绝杀笺的父亲说夜后是他的宿命,莫不是父亲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非也,宿命定的,仅仅是方向,这红尘陌路上的波澜曲折,皆由命主掌控。”释安方丈捻着佛珠,满目的沧桑。
可是,最后不都会踏上那条早已注定的归途么?叶归澜疑虑更深,嘴上却没有多言。
“那叶施主是否相信,此生所经历的一切,或喜或悲,或聚或散,或皆大欢喜,或生离死别,都初定于天成命格,延续于凡世征程?”
“我……不知道。”叶归澜漠然摇头,他不知道释安方丈将自己带到这间禅房的用意何在,在他的印象中,佛门中人总是以其透彻的禅理与悟道将陷于凡尘困扰的凡夫俗子引出迷雾,难不成这位素昧平生的佛门大师今日请自己与其一会,也是要为自己普渡么?
“数月之前,叶大将军曾携血馥与书有叶施主生辰八字的纸符造访,请老衲为施主测算命格。”
叶归澜一怔。他只隐隐约约地记得,数月之前的某个早晨,父亲外出时带上血馥,说是要请血馥的锻造师为血馥再磨砺打造一番,并没有想到父亲实则是带上血馥与书有自己生辰八字的命符,前往栖霞精舍请释安方丈测算命格。
“叶将军称自己已收到夜后送来的绝杀笺,剩下的日子恐已不多,只愿爱子能在这个乱世安然地生存下去。”
“原来父亲……是信命的啊。”听着释安方丈的话语,叶归澜心中泛起来无限的酸涩之感。父亲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刚毅无畏的形象,手握所向披靡的鬼啸,豪饮醇香陈酿的美酒,嘲笑苟且卑微的蝼蚁,面对世间的争杀予夺,总是凛然笑之。可事到如今,叶归澜才发现,原来豪迈不羁如父亲,也有困扰的宿命,也有无法破除的迷云。父亲到最后,也是信命的。
“准确说来,叶将军身为军人,信的是武器之格。”释安方丈苍老的声音悠悠回荡在狭小的禅房,“一口好的武器,是有灵的,像这口血馥,属极阴之格,刀身阴气极重,自打造好的那一刻起,就充斥着浓烈的阴煞之气。想必作为它的主人,这口刀的别称,叶施主是知道的罢?”
“妖刀!”叶归澜脱口而出。
“对,妖孽之刀。阴阳相克的道理叶施主是明白的罢?”
叶归澜木讷地点头。
“叶将军称自叶施主记事之日开始,便请锻造师为爱子打造了这口长刀,却发现叶施主虽然自小使用血馥,但并没有显得跟血馥刀格契合,起初叶将军以为是时间不够,毕竟叶施主尚且年轻,但叶将军已经收到了绝杀笺,心中之结若不解开,恐怕难以瞑目,于是要老衲为叶施主测算命格以一解心中之惑。”释安方丈缓缓道来,“叶施主命格属阳,却非极阳,但血馥阴煞之气太重,而叶施主自身命格又难以将其克制,长此以往,恐遭反噬。”
“反噬?”叶归澜满腹的疑惑。
“武器的反噬,是最克命的。”
“可是,这些年我一直用着血馥,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那是因为叶施主一直在耗用自身精气供养血馥啊!”
什么?!叶归澜惊愕地睁大双眼,他没有想到,自己最称手的武器,竟与自己命格相悖,原来这些年,自己一直秉将一个荒谬的悖论作为信仰。那些挥洒于演武场上的日子,那些那青色刀光翻飞而过的寂寥岁月,原来一直都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释安方丈的声音有些颤抖,满腔的慈悲与不忍。当初他将这个事实告诉叶霆钧的时候,老将军大为震惊,震惊之后,却是无法言说的悲苦与绝望,他不敢相信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这些年竟一直在不知不觉中耗用自身元神、以自身体格为代价,来养育一口阴煞妖刀!
“反噬的最后……是什么?”叶归澜只觉得胸口生疼。
“是永世无法破除的魔障。”
魔障。
叶归澜不解其中玄妙之处,却已不愿再深究下去,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愿去面对这个悖妄讽刺的事实:“那……我该怎么办?”
“魔劫万千,引渡一点,便是如来。”释安方丈话透玄机,“放下血馥,是叶施主唯一的选择。”
“放下?”叶归澜生硬地重复。他一度以为自己所珍视的已经不多,他只能通过握紧手中的血馥,去捍卫那逐渐流失的温暖,而现在,自己竟然连血馥都要放下!
“老衲明白血馥之于叶施主的意义,这也是令尊迟迟不愿将此事告诉叶施主的原因所在。”释安方丈轻捋白须,语气满是惋惜,“尽管叶将军去世,叶施主在命数伦理上的压制已经减少,如果继续使用下去,刀术的进程将会大大快于从前,但这场反噬,极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料的劫数,请叶施主三思。”
劫数?那父亲的遇刺,亦算是劫数罢?叶归澜的眼神逐渐冷凝,左手却本能地扣在了腰间血馥的刀鞘上:“血馥能够保护我所珍视的所有,我就已无奢望。而今,若将血馥放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放下,便是通途。”释安方丈循循善诱,“放下血馥,定能觅得其它称手武器”
“那……鬼啸呢?”
“叶大将军也曾这么问过老衲。鬼啸虽为阳格,却太过狂烈,难以驾驭,适合骁勇善战的叶将军,却未必适合他的儿子。”
连鬼啸都不行么?叶归澜失声苦笑。
释安方丈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我佛慈悲,念及叶将军一生勇武,精忠为国,其子承蒙叶将军厚德,若破除这一迷障,定能一生坦途。”
叶归澜垂下眼帘,手慢慢松开了血馥,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的,只有六个字——
放下,便是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