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假如你面对两个人,其一深爱你,死心塌地,而你却不爱他(她),另一个是你的最爱,你愿用一生的时间来等待,可他(她)一点也不在乎你。那么你会选谁做你的合法妻子或丈夫。
大多女孩子选择第一个,因为他会呵护、疼爱自己;少数女子选第二个,因为她们不想要有缺憾的爱情,而且自信会让对方爱上自己。与之相反,绝少男人选择第一个,因为他们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捕获芳心,用不着迁就深爱自己却不被自己爱的人,所以他们选第二个。
这是朋友用来考验我的,当时我问还有没有第三个可能:一个既不爱我而我又不爱他的人,若有,我选他;如果可以不结婚最好。
朋友很诧异,说我是怪人,其实我是凡人。大凡结婚的人,没有几个是小说上,影视中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芸芸众生,为了生活,为了衍续种类而结婚,爱情也许从头至尾都没出现过。
与所爱的人长相厮守固然美好,可人不爱我,他那深锁的眉头,悲伤的神情,岂不是对爱情的嘲讽?我不是爱他,而是害他!他若真有可能回心转意,不结婚一样可以办到。而像穗子那样待在丈夫怀里寻求安慰、支持、爱抚,心中却牵挂着他人,实在是不道德,好听点叫“同床异梦”,严重些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骗子,是叛徒。
我想只有与一个无爱情可言的人结婚或许更道德,至少我们的心灵背叛时不用戴上枷锁,各有各的秘密空间,也不用整日费尽心机去吸引对方,更不会因陌生女子的电话而神经兮兮。
大家都说我这是歪理邪说,并认定我是世上最怪的女人。所以当许多朋友得知我突然结婚时,异口同声地喊:“见怪不怪!”
我要结婚一半为房子一半为清静。
我受够了没有房子的苦。刚分来时,与同来的四位女教师挤在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宿舍里,要是谁的男友来了,其他人便要被赶到大街上,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大家一再反映,最后校方答应每月补助500元作房租费,自己找地方。学校附近是一个村子,我们图近便只好搬入农家。若房东人少还好,稍多,上厕所就成了问题。我从不敢在住处蹲茅厕,因为房东或他的儿子极有可能闯进来。水用多了,房东不高兴;电灯亮久了,他也嚷嚷。从这家搬那家,没完没了,我来了才三年就搬了五次家,令人头痛。
最让我招架不住的是父母、亲朋的关注。这个问“怎么还不找人?”那个问“是不是条件太高了?”母亲一遍遍叨唠谁谁结婚了,谁谁生孩子了,总之大有扫地出门之势,而且小弟结婚还等着我倒房间。单位的同事也倍加关心,“再不找,男人可都成了爸爸了。”“女人越老越不抢手。”还有甚者悄悄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缺陷。
有一天我对着镜子细数眼角的皱纹,发现二十六岁的女子确实老了,与十七八的学生一比,真可谓“人老珠黄”。于是我决定结婚,与一个相识不到三个月的人结婚。
他是朋友的朋友的什么亲戚,在这个小城中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月薪四千多;父母在乡下;快三十了,北京某大学电子专业本科生;我知道的就这些。他也如我一样受够了没有房子的苦,更不知如何向父母交待,这才横下心:结婚!
我们都是极其忙碌的人。我每周只有一天休息。除睡觉外都呆在学校里。而他更忙,有时十天半月没一点消息,偶或打个电话,也因手机大叫而匆匆挂断。所以同室的人没有谁见过他,更没有人能打听出他的前尘往事。
我们只在一起吃过三顿饭。第一次是相亲,在本城最豪华的大酒店的大厅里,说了不到五句话,大半时间是看窗外夜景,听音乐,喝饮料,吃东西;第二次是他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这人怎么样?”“行!”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说。“那我们就确定关系吧?”第三次是为订婚,我请他,在学校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他像早已知道般说:“下个月订婚,明年五一结婚,如何?”我摇摇头,“太仓促了是吗?”他问。
“不是,是太慢,今年十一我们必须领出证来,因为下半年我们学校要集资盖房,单身的教师不在分房的范围。可论工龄,论年龄都该有我的份儿。”
第四次就该是我们的婚礼宴席了,可偏偏此时这位准新郎失踪了。
那天我们吃过饭便上街购买结婚用品,家电、家具、橱具,跑了十几家商场才买了一口锅两把暖瓶和一架书柜,不是东西不可心而是我们都没带那么多钱。临别,他留下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电话号码,说过些天会让人捎给我钱来置办东西。果真,几天后朋友拿了一个红色存折给我,说是他给的。
房子是半商品性的,校方只承担百分之三十,剩下的自己填上或以工资做抵押向银行贷款,十年的期限。我当时无人可商量,也不愿向他说,便硬着头皮填写张张类似卖身契般的单子,并按上手印。领到钥匙后,我让他来取,他说很忙,我只好再托朋友的朋友捎过去。其实从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我便认定房子是我个人的,是我的单位分给我的,他不过是出钱租赁了一半。
距离婚期还有二十来天,他突然打电话说熟人装修房子,让我过去看看有什么意见。我赶到时,满房子叮叮当当,哧哧拉拉,空气中弥漫着油漆与白灰的味道,他已安排好回公司了。工头客气地说:“你先生说我们先干些基础活,比如铺地板、刮瓷、贴壁纸、包墙裙、封壁橱,其他由你来定。”
我对房屋装修一窍不通,指导什么。
“很好,就这样做吧。”
“厨房与卫生间呢?”
“这个……”我想不出所以然。工头一笑,恐怕我是他见过的最笨的女主人了。他提示我,“厨房需要安换气扇还是抽油烟机?卫生间是不是要放浴缸?窗帘是支架式还是固定落地式?阳台封不封?”
我吱吱唔唔,不知如何是好,“随便吧,你看着办,当然要精细些才好。”
他越发笑起来,“我们干活的最怕随便。你说随便是什么?没有一定的计划,我们怎么敢开工。万一完工后,我们的随便不合你的随便,是谁的错?”
细想一下,他说的一点没错。如果有人让你给他买饭,你问他吃什么,他说“随便”,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吃,而是他什么都不吃,因为世上没有卖“随便”的。
“随便”,人家该如何干呢?
幸好我想起了一个人来,十分钟后穗子火速赶到,她站在房子中间比划指挥,抬高嗓音以盖过嗡嗡的电锯声,很快将“随便”明朗化。
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可要与我结婚的人却突然消失了。装修公司的人找到学校讨要安装费,我拿出所有钱也只是个零头,好在同事小王手下正好有余为我解了围。打电话去他公司,公司说他请假了,手机关机,宿舍无人;朋友的朋友向他老家询问,他姐说他两个月没回家了。忽然我觉得自己好可笑,天啊,我要与一个什么人结婚,他是人还是鬼?
奔忙了几天,现在我反而清醒了。当时确定要与他结婚时就压根没考虑他的人品与作为,单凭一面之缘便决定了一生大事,现在出事了,能怪谁?朋友去责备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说没脸见他了,而他也没脸见我了。我不再焦虑,不再生气,反正房子我住进去了,总不会再把我赶走吧。细细收拾东西,一趟趟往新居搬运,最糟的结果无非是我个人住进去,取消那场游戏似的婚姻,被人取笑半年。
四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婚礼的前两天,按着风俗,我们家要男方来“催妆”。姑姑、阿姨、婶子、大娘、姐姐、嫂子一大堆人涌向我们家,依礼节今天男方要来“上头”,即把新娘上轿时的衣服、盖头、上下车钱、米、面、肉等东西送过来,女方将大件嫁妆提前送去新房。我找不到他又怕父母着急,便推说工作忙走不开,请求母亲取消这一过场,我们又不是三四十年代的人,用不着走过程。母亲死活不依,竟派小弟赶来,直接找校长请假,将我押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