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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亲的身世

那一年,我正忙于大学毕业考试,处在紧要关头,接到一通电话,是妈妈打来的,她说,奶奶过世了,让我赶回去办理丧事。对于奶奶我没有太多的感情,因为她对我也是冷漠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爸爸不是奶奶亲生的,没有分毫血缘关系,就连爷爷也不是亲的,这更让我肯定了爸爸同这个家族毫无关联。

一九五六年的寒冬,洛阳的某个村子里,有个姓朱的跛脚老婆婆,她上面已经有五个儿子了,这第六个小儿子在这年漫天飘雪中呱呱落地。

跛脚婆婆每日坐于屋檐下喃喃说到,你不该来啊,你真不该来这世上啊,我可怜的孩子,家里已无米之炊了,我该拿什么养活你……

跛脚婆婆有个丈夫,以前在煤窑下工作,一个月的工钱加上跛脚婆婆种的田地也勉强过活。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煤窑塌方,她的丈夫在死于非命,这一年跛脚婆婆又怀孕了,有了第六个小儿子,他们一直期盼要个姑娘的,然愿与事违,这第六个小儿子出生了,丈夫才刚过世不到三个月,真是悲喜交加。

家里因为这场灾祸变的萧条,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跛脚婆婆失去了丈夫,天天哭泣,眼睛都快哭瞎了,生活根本没法过下去了,她带着这几个孩子捡些垃圾,东家凑一顿西家讨一顿的过活,这五个孩子中,最大的16岁,最小的也只有6岁,日子步步艰辛。后来经熟人介绍,老大出去打工,老二给一家卖馍店当小工,每日偷偷捎回几个饼给老母亲,老三在家带老四,也是捡些垃圾。这才度过了霜雪时期,可是这第六个儿子,该怎么办?跛脚婆婆实在是养活不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她想掐死这个孩子,或者送人,或者……很多假设,都没有成真。这真是件苦恼事。

西家邻居的媳妇也生了个姑娘,跛脚婆婆的奶水不够时常就去她家,这第六个孩子好福气,遇上贵人了。老婆婆一去就对西家邻居这样说,但吃人家的奶水也毕竟有限,人家孩子也要吃奶,多余的会喊你抱孩子来吃吃,跛脚婆婆愁眉苦脸,成天抱着这个不到三个月大的孩子坐在临街的窗户下。

这一天,特别寂静,太阳暖暖的照在大地上,更增添了春意,整个世界要苏醒了,是立春刚过,天依然还是干冷的。跛脚老婆婆抱着小儿子在路边晒暖。正巧,走过了一个妇人,发髻高绾,丹凤眼,白齿红唇,皮肤特别白像雪,个头不是很高,她很耐看,算不上美女,也会让人倾心一下。她左看看右瞧瞧,好像在寻找什么门牌号或者什么人?

她叫李落梅,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经媒妁之言,嫁给姚文军,从夫到平凉生活,夫家是做生意的,平凉人,卖牛肉,日子也红红火火,没有大富大贵,也比常人富裕些。

这次,李落梅回娘家,是来寻人的,她出嫁走了八九年,村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几乎要认不出哪家是她娘家。她看看这家,又看看那家,最后,眼光停留在跛脚朱婆婆身上,突然恍然大悟,朱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落梅。

跛脚婆婆用那半瞎的眼睛看了又看,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你真的是落梅?她认了好半天,才惊叫起来,真是你啊,落梅,这些年你还好吗?

然后两个人滔滔不绝,相互倾诉着这些年的事情。落梅经朱婆婆指点,看完娘家人之后,启程要回平凉,临走时她给朱婆婆塞了200元钱,她觉得朱婆婆死了丈夫,又有那么多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朱婆婆感动地掉下泪来,她拉住落梅的手说,你好心收留下这个孩子吧,我一个寡妇实在养活不起,怕他迟早有一天会饿死。说完朱婆婆又是声泪俱下。

李落梅想了想,她上面有一个女孩子,因身体不好一直没再要,家里没劳动力,再抱养一个男孩儿,家里就有劳力了。她想完一口气答应说,朱姨,我收养他也行,但以后孩子长大了,你们可不能来找啊,要不,我们立个卖身契,你签个字就行,我再多给你一百元。

李落梅就用这三百元换来这个男婴,并给他起名叫姚喜明。喜欢的喜,明天的明,喜明,喜明,这个男婴就是我的父亲。

我在刚懂事的时候,时常听见大姑和我妈吵架,时常听妈妈说奶奶和大姑对我们不好之类的话,我也是从我妈嘴里知道父亲的身世,我还偷偷问爸爸是不是这样的。爸爸也毫不隐晦的说,他小时候是家里唯一的劳力,苦活累活都是他干,上山下乡那年头,他跟着知青被柴火,背大米,都是徒步而去徒步而回,还有次他很小的时候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张发黄的纸,他看呀看呀,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就被李落梅夺走,从那以后他感觉他们对他没那么亲,那么好了,所以父亲就怀疑那是一张卖身契。后来,妈妈也听大姑说过父亲身世的事,他的亲生母亲跛脚朱婆婆早就又嫁了一家,她带着五个孩子跟着那个光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从此再无音讯,就是你想认亲,找亲都是不可能的事。

我在想,大姑都能直言不讳,可见我们一家与大姑根本就是毫无血缘的,她和奶奶对我都不怎么好,有什么吃的玩的都是云白的,后来,还把我们全家从那大杂院里撵出来,我们没有房子,就租房子住。

人情如流水啊,我喜欢云白,是因为他像我所爱的动漫里的人物冰河,这是不是很荒唐,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爱慕的少年竟是口头与我同喊奶奶却并无血缘关系的一个人。我想我自己也是多么的荒谬啊。

云白对我很好,他虽然碍于大姑的面子不多理我,我又不是他真的仇人,何苦这样?他还是背着她塞给我好吃的,好看的书。

我们不是亲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有什么?我就爱这样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碍着称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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