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十一月,新疆就已封山了。
大雪如瀑,条条街道村庄远山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整个广袤的世界是素装包裹,混沌不堪,家家门户紧闭,炭火柴堆不断添薪,男女老少无不围着火炉打坐说笑,唠嗑,下棋等活动。
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一到封山,被雪域覆盖的地区都没有信号,或者信号不稳定,什么电话啊,手机啊,就连电视的信号都不稳定。
云白算是无聊透顶,整日读着那本从宝鸡带来的绘本,看了一遍又不一遍,实在不想再看了。这日,王吉拿了斗篷,穿了深筒靴子欲将出门。李美丽挡住说,这才封山了几日啊,你就耐不住寂寞了?外面那么大的雪,你要去哪啊?
王吉也不看她,随便答道,去趟村长家,串串门子,你还管着不成?
李美丽讽刺道,只怕有些人居心不良,去的不是那趟路子,着急见情人吧。
王吉早就习惯李美丽对他的冷嘲热讽了,不想当着孩子面和她吵架,应她了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云白看情势不太对,就给李美丽说,妈妈,我在家也闷的很,我跟爸爸一起去,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云白来新疆的这段日子,耳濡目染爸妈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不是斗嘴就是冷战,他幼小的心灵被不和谐的家庭摧残地体无完肤,他们一斗嘴,他就上前阻拦,生怕他们不要他了。他越发的不安,经常梦见他们吵架,打架,还梦见他们都走了,不要自己了,他哭醒后发现枕头都是湿的。
这次,云白想跟着爸爸去看看他到底干什么了。每次妈妈说爸爸私会情人等等,他有点不相信,他一直觉得爸爸对他那么好,对妈妈也那么好,他怎么可能是妈妈说的那种人?他对妈妈说的话很怀疑,想证实一下。
李美丽见云白也跟着去,就放心地放走了他们。不放走又能怎样?王吉不会听她的,他们闹得有些不可开交,夫妻关系日趋恶化,再不放手,也许真的就走到了陌路。她重新审视了自己,为了孩子原谅他这次,给他一定私人空间,前提是只要他不再和范浪花联系。王吉,这个放荡不羁的浪子,他能做到吗?她心中打了无数个问号。
窗户上都有了薄薄一层雾气,隐约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大地。王吉出了门,背着小云白,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过膝的雪上,很是吃力,风凌冽地刮着,分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走了几步,他把云白身上的羊皮斗篷往下拉紧,生怕风雪吹打在云白的脸上。真心话,他不想带云白,走路不方便又很冷,其实他的确想去找范浪花,想到她的好,他有点想她,如今带着孩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村长家。
走了大半天,才走到村头,王吉不时地问着云白,冷吗?云白说,不冷,我下来走走吧。他怕累着爸爸。王吉不让,孩子小,吃不了这苦,更不想让他受寒,所以一直背着。
到了村长家,如释重负,王吉准备放云白下地,见他睡得正香,手脚冰凉,显然是受寒了。村长夫人见状赶紧接过孩子轻轻放在他们的热炕上,盖上被子,让他继续梦乡。
王吉简单和村长唠着嗑,下象棋,他听见睡梦中的云白喊着,爸爸不要走,你不要我了?……一会又呓语,妈妈,妈妈,你们都不要我了?……云白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喊爸爸,爸爸你在哪?
王吉的心如锥子戳,疼痛不已,他放下为下完的棋,抱起云白安慰着。村长叹口气说,王吉啊,我一个旁观者说,你还是好好过日子吧,别想那么多了,娃最可怜了,你知道我说的啥。
村长夫人给云白倒了一杯热水,又拿点馕饼让他吃喝。云白实在吃不惯这硬邦邦的东西,村长夫人给他们做了炒拉条,他吃的香喷喷。
此时,天已黑,云白嚷嚷要回家,他想妈妈了。风雪正茂,翌日,风雪不那么紧了,按着来时的路,王吉背着云白,披着斗篷原路返回。
这一路,话不停蹄,王吉忍不住问孩子,……你经常做可怕的梦吗?……爸爸永远不会离开你,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话匣子一打开,云白的疑问接连涌出,他问爸爸,妈妈说你和别的阿姨好了,不要我们了,是真的么?
王吉的脸色一变,心里想,这里李美丽真不是东西,大人的事给小孩子说什么,要不是看孩子面,早离婚了。他努力把火往下压压说,你不要听你妈说,爸爸是有苦衷的,爸爸没有阿姨,是你妈妈总爱找事,你看,我对你不是很好吗?去哪都带着你。
云白听了爸爸的话,觉得很有礼,他突然想起那天家中来的客人,好奇心和疑问又来了,该不该问爸爸,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想起那天的情景,总认为是那叔叔欺负妈妈,所以妈妈才伤心的,会不会是这叔叔影响了他们的家庭?不然妈妈为什么支走他呢?想到这,他太想知道真相,顾不得妈妈地嘱咐了,把那天阿布拉来家送羊肉干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给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