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冰封,万里雪飘。
云白被爸爸骗到新疆,没能回来。他走后的三个月,六盆百合全部枯萎,这是不是也代表我们的缘分即将走到尽头。
我收到他的书信,这天正大雪纷飞,新疆也正值封路,积雪过膝,寸步难移。我照上面的地址给他回信,告诉他有关百合的事情,他会怪我吗?他会原谅我吗?
直到放寒假我也再没收到云白的回信。我想他一定是怪我,不肯原谅我。每日里,想起此事都很难过,我不停的祈祷,忏悔,我错了吗?我尽力了。
事出突然,妈妈带我回了洛阳老家。我要经历一场残酷的考验和变革。姨妈说,我不能一直听不清楚,这样会影响我以后的前程。她带我去医院做了听力,心电图等一系列检查,医生说,能不能恢复听力,这个估计很难,但是可以给我做一个轮廓,让我的耳朵能够呼吸到大自然的空气,这需要亲属签字,手术只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我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是喜是忧还是后怕,我不能表述那个乱。姨妈再三劝说我,我点头答应着,自己趁他们不注意跑出窗外几十米远的地方,那是一段没有封网的铁路,就在我外婆家不远处。
说到铁轨,我很有好感,在宝鸡的时候,我和云白经常玩的地方,因为我家房子后面就是铁轨,每次火车经过,都轰轰响,特别是晚上一过火车,一般人很难入睡,我习惯了,就听不见火车响或者不在意。
我想起和云白一起在铁轨上轧钉子,钉子都是最大号的那种,那头火车一鸣笛,把钉子顺长放在轨道上,我俩就跑下坡去,或者站在铁轨不远处,捂住耳朵,等火车过完,再寻钉子,一个个光洁如雪,散发着温热的钉子变成了明晃晃的的小刀,然后在石头上磨一磨,那真和小刀没啥区别,估计比小刀还锃亮。
我想到着,心里难过,呜呜的哭起来。为什么我这样遭殃,遭这般劫难,普渡众生,为何不带上我?
大人寻我都寻疯了,我站的高看的远,老远就看见他们晃来晃去。我擦擦眼泪,哭也哭了,该回家还得回家,免得大人们担心。
我以为我这一次真要活不成了,百分之六十的希望,那不是要我命吗?万一不成再落个后遗症咋办呢,这辈子让我用何颜面来见世人?我把遗书也写好了,万一失败,我就跟佛去也,成为众灵魂中的一员。我真不知道我的心里会如此脆弱,连小小的手术都承受不了。
上了手术台,打麻药的时候有些疼,很快就没了知觉,无数的灯光照着,我昏昏做梦,无数机器在耳目边飘过,自己也如坐飞机坐坦克一般飘渺。从清晨,到晚上六点多,我才醒来。第一个念头不是看见谁,而是潜意识的想要上厕所,大人抬起我,我也顾不了什么羞啊面子的,就尿了一地,真是最窝囊的一次。
不能吃硬物,软东西还是勉强灌下去。身体上的疼痛一直扎进心里。我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好起来。
忽而一天,我突然想看看现在缠绕绷带的自己,头发剃去了,眉头更清晰了,镜子中的我仿佛不是自己,是魔鬼。原来人生病的样子是无比丑陋,真是不能接受自己。不敢再直视下去,人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他人,把最拉邋遢的一面留给了自己。
这个城市对于我来说,有些陌生,那树那木那草那街那路那灯那房子走到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设计一样,建筑用的砖瓦一样,就连路都是柏油的,为什么身边的人生了,这些生劲都被赤裸裸的显现出来。
我面临着一个抉择,是留下来,还是回去。我面对的不是一般孩子所面对的,身体上的残疾,心灵的瘀伤,还有被剃去的头发,我要何去何从,这些丑陋都是那么赤裸裸的展现给世人,犹如被扒光一样,无处躲藏。可是,可是,开学我面对的众多师生,是否又能接受我?我现在连自己都不能接受。
人生应当坚强,就算没有月亮星星陪伴,我也要孤军奋战,难道不是吗?我这样的难,这样的难。大家请叫我帽子先生吧,我喜欢将自己躲藏在帽子下面,低下头去,只看影子,那个孤单的我才是最美好的。我与奥菲利亚老小姐作伴,听她讲影子和影子跳舞的故事,听世人的哀愁,看云起云舒,看日出月沉,这才是我最完美的归宿。
请原谅我不能目视平光,与你们平起平坐。我喜欢这样的自己,躲在黑暗角落里,只用耳朵听声音,不用双眼。要不,你就当我真的心盲目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