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蕉酒足饭饱后,本欲邀韩林氏回房,哪知韩林氏却被几名女眷缠住,无奈她只得先在一旁等待,随手捞了些饾饤干果来吃,免不了听到旁人嗑牙,在这喧闹的环境当中,竟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八卦。
隔壁桌的两名妇人正在闲聊着。
一名身着暗红色衣裙的丰腴妇人惊讶道:“这可是真的么?”
坐在丰腴妇人身边的羸瘦妇人道:“骗你做什么?方才我在大堂亲耳听见的,还是太师大人亲口承认的呢,这事绝对假不了!”
丰腴妇人道:“咦,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
羸瘦妇人道:“这就不知道了,太师大人还未宣布,不过想必定是位名门闺秀吧。”
丰腴妇人道:“这才离京几个月就定亲了?估摸着,那姑娘应该不是京里人。”
羸瘦妇人攒眉道:“是不是京里人又有什么重要?反正香薷是没戏了!”
丰腴妇人也攒眉道:“是呀,那丫头对小韩将军可是痴心得很,她得知我要来临州给韩太师贺寿,还央我给小韩将军带一只香囊来,这下恐怕是送不出手了。若让她得知小韩将军定亲的事情,指不定得有多伤心呢?这……回去以后,我该如何向她交代呢?”
羸瘦妇人想了一会儿,道:“虽说这件事情对那丫头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但也不算是天大的坏事呀。”
“怎么说?”
羸瘦妇人莞尔道:“香薷年纪还小,没了心上人可以重新再找,可你看看那王家七女,她还能有机会么?”
说及此处,丰腴妇人也忍不住笑道:“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嘛,香薷跟她一比,还真是幸运了不少!”
“可不是?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模样生得那样美,偏偏要为小韩将军守身如玉二十余年,硬生生地给守成了一位老姑娘。可小韩将军呢?哼,连看也没看过她一眼,到头来还成了别人的夫婿,你该庆幸香薷年纪小,陷得不够深才是。”
“对对对……”
嘎嘣一声,苏蕉咬掉了嘴里的坚果,心中暗道:“嘁,我还以为棽哥好,他弟弟定然也是个好的,想不到这个韩序楚竟这么会招蜂引蝶?怎能耽误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呢?真是无耻,幸好幸好,好在我由始至终都没打算嫁他!”
此时王月臻正好从大堂里出来了,他看上去精神奕奕,想必方才在大堂上一定表现得极好,得了长辈的一番夸奖,心中甚喜。
他走到外头,见苏蕉仍坐在席间,心情更觉愉悦,便要朝那边方向走过去,哪知一滩水忽然从路边泼过来,他一惊,却没来得及跳开,衣衫下摆已然精湿了一片,原本大好的心情也在这一瞬间恼火起来。待要看看是哪个惹事之徒时,他却愕住了,吃惊道:“郑……郑银银!”
郑银银本欲开口道歉,一见是王月臻,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给咽了下去,他笑嘻嘻道:“唷,是王月臻呀!”
“你怎会出现在此?”眼见周围的宾客投来好奇的目光,王月臻只得将心底的怒火压制下去。
郑银银道:“你能在这里,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见郑银银如此态度,王月臻的眉头越皱越深。
京府王家在楚朝是人尽皆知,因是天下鸿商巨贾之首,是以他出门在外,没人不敢不给他这位王家二少几分薄面,偏偏就是这个郑银银,事事要与他作对!明明不过还是个半大的毛孩子,为人处世却像老人精一般,还时常嬉皮笑脸,教人见了就觉得十分讨厌!
他用手擦了水渍,嗅到了一股药味,惊呼道:“你泼了什么给我?”
“这个嘛,自然是好东西咯,嘿嘿!”郑银银露出森森白牙,来到王月臻身边低语道:“近来我在翻阅前人著作,这乃是我在孙医神所著的《急备千金要方》里寻到的一帖药酒配方,名曰‘巴戟天酒’,此酒还在《神农本草经》与《名医别录》中分别有所记载。功效不仅可以‘补肝益肾,强筋健骨’,对你这样的人更是有着莫大的好处——乃可‘填髓生精,专治不举’呐!”
“你……”王月臻作势要打,哪想郑银银早料到他有此一举,当即跳到了一边,在他两步之外捧腹大笑。他憋红了脸,却在众人面前拿郑银银没辙,只得扭头走开。
“诶,你怎么走了?”
“让开,好狗不挡道!”
苏蕉见王月臻湿漉漉地走了过来,不知与那名少年说了什么,但看他的神态如此愤懑,想必定然是说了什么不好的内容。她忽然觉得,王月臻实在是狼狈得有些可怜,于是将手帕递了过去。
王月臻愣了一下,心中乍然有种因祸得福的欣喜,于是匆匆接过了那绢制的手帕,反复在手里抚摸,一时竟舍不得擦,又见手帕一角用绿色绣线刺了个“蕉”字,便欣喜道:“妹妹叫苏蕉?”
苏蕉一怔,想起帕子上绣有自己的名字,便“嗯”了一声,又见王月臻迟迟未动,便说说:“你若想任衣裳自行风干,便将手帕还给我吧。”
王月臻连忙擦了擦,又怕她要回手帕,便莞尔道:“待我命人替你清洗过再还你。”
被外人用过的东西,苏蕉本就没有打算讨回来,这是自幼奢侈的生活教她养成的坏毛病,且积重难返,是以王月臻这一说,她也不反对,倒乐得王月臻不胜欢喜。
郑银银揣着手走了过来,笑了一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他对王月臻道:“喂,姓王的,你向来不是只喜欢妓馆里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么?还说什么‘倚门卖笑之佳人玉软香温,妩媚之姿胜小家碧玉,琴棋书画赛大家闺秀矣,既可解风情,又能善歌舞。常人能上妓馆走一遭,便是折寿十年也甘愿。’怎么今个儿又瞧上了这么一位小姑娘?啧,这个嘛,也委实太嫩了些,你可别祸害了人家!”
王月臻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住地朝郑银银使刀子眼,恨不得用眼神将郑银银扎死,但见苏蕉在旁,他越遮掩就越显得心虚,只得对郑银银小声道:“你莫要在苏姑娘面前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