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绕过曲曲折折的廊桥水榭,一路上见水木清华,见惯了雅致的亭台楼阁,苏蕉倒也不觉得稀罕,只是纳闷这韩府居然这么大?便说道:“棽哥,你家里好大呀,和京里的那个韩府比起来,哪个更大些?”
韩序棽道:“这宅子前身本是平澜侯府,因正熙年间平澜侯摊上了大事,便让先帝下旨给抄了,后因我爹辞官回乡,当今圣上便将这座宅子赐给我爹养老,你看着觉得大,与当年平澜侯鱼肉百姓自然脱不了干系。而在京中,我们住的是丞相府,是我曾外公的宅邸,如今又由我爹继承了。先帝喜欢体面,当初赐给我曾外公的宅邸自然也体面,这侯府与丞相府一比,孰大孰小可想而知。”
苏蕉听他如此说,对当官的印象又差了不止一点。
三人走到花园时,宾客熙来攘往,已是座无虚席。沿路不时有人与韩序棽打招呼,见了他的人都唤他作“小韩大人”,苏蕉也不时听见有人提起“小韩将军”,道的应该是韩序楚,然而她始终不曾见到韩序楚现身。
来到堂前,韩序棽带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她见坐在这张桌子旁的人个个均是年轻面孔,有的气宇轩昂,有的文质彬彬,看模样无不像是人中龙凤。然而她一个都不识得,只觉得所有人看着都十分陌生,她心中暗忖:“这些人与棽哥看着关系很好,莫非都是楚朝新一代的名秀?”
一名身着栗色锦衣的俊朗男子忽然站起来,与韩林氏叙礼道:“原来韩兄是去领嫂子过来了,闻说嫂子美若天仙,今此一见,果不其然,在下王月臻,拜见嫂子。”
韩林氏在心中回忆,印象里没有见过这张面孔,韩序棽便与她介绍道:“可记得‘贞金银号’?这位乃是王家的二少爷。”
“噢!”这一说,韩林氏便明白了,她心道:“就是京畿那个赫赫有名的王家二少嘛?不过这人名声不好,看他神色风流,就知道他不是个善茬。”但为夫君颜面,她也只得笑笑着卖王月臻一个面子,回礼道:“王公子幸会。”
韩序棽招呼道:“大家都坐下,不必客套。”
王月臻指着苏蕉道:“这一位还未介绍呢。”
苏蕉一怔,焦点忽然转向她,她看了王月臻一眼,又见满桌人目光灼灼盯着她,不禁心底一慌。
韩序棽道:“这是阿叶,是世交长辈家里的孩子,她同王兄一样,是来给家翁祝寿的。”
“哦,幸会。”王月臻笑眯眯道。
苏蕉努了努嘴,却没说什么,心想:“这人面容生得真好看,就是眼神有些风流。”
随后众人都坐下了。
带苏蕉入席以后,没多久,韩序棽便携韩林氏去大堂拜见长辈。苏蕉独自坐在一圈陌生人当中,看众人言笑晏晏,唯有她不吭一声。与她座位间隔着一人的王月臻却来与她搭话,问:“阿叶妹妹,你姓什么?”
苏蕉一愣,道:“我姓苏。”
“哦,姓苏……”王月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身边的杏衣姑娘与他附耳道:“会不会是云州的那个苏家?”他摇首道:“不晓得。”但又打量了一会儿苏蕉,见苏蕉身上所着的衣料皆为上品,望着苏蕉的眼神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深意。
待到韩序棽与韩林氏回来时,满堂倏然安静下来。
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在大堂中央响起道:“韩某辞官数月,有幸还得诸位惦记,难得难得!诸位既肯赏脸前来赴宴,今日定要与韩某一醉方休,韩某有不腆之酒,还望各位千万不要嫌弃!”
众人附和道:“不敢不敢……”随后祝寿词此起彼伏。
由于苏蕉所坐的位置看不见大堂风景,她亦不知道方才说话之人长相如何,但她听那人说了“韩某”“做东”等词汇,便揣测那人肯定就是韩晋。
宴席正式开始了,气氛变得十分热闹,酒席上觥筹交错发出清脆的碰杯声,满桌的名秀们不停朝韩序棽敬酒,待酒过三巡后,韩序棽仍是思路清明,倒是那群名秀先行晕眩。
苏蕉暗道:“不料棽哥看起来文弱,倒还是位千杯不倒的高手,真是厉害呐!”随后又拿韩序棽与自己的哥哥苏塘做了一番比较,她不禁深深为兄长感到惭愧,惭愧之余,一杯酒陡然放到了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王月臻已与那杏衣姑娘易了位置,坐到了她的身边。
王月臻亦没有喝醉,他将一只小巧玲珑的青瓷酒杯放在苏蕉面前,道:“阿叶妹妹喝不喝酒?”
苏蕉摇首道:“我不会喝酒。”
王月臻又夹了春菇到她碗里,道:“那吃菜。”
苏蕉匆匆夹了吃。
王月臻冁然道:“妹妹今年芳龄几许?”
“十五。”
“哦,我看着还以为年纪更小呢。”王月臻半开玩笑道,心想:“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标致,像瓷娃娃似的,看着金贵,却又不像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那样矜持,倒有几分可爱滋味。我阅过美人无数,像她这样的倒是甚少遇见。”这样想着,他愈发想要亲近苏蕉。
苏蕉环视了一圈,对韩林氏小声道:“菁娘,韩序楚不在么?”
韩林氏露出一丝笑意道:“你想见他?”
苏蕉一怔,连忙摆手道:“我就随口问问。”心中却是巴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韩序楚。
韩林氏以为她是羞赧,俳笑道:“也许他知道你要来,所以跑去躲了。”
“这……”
“嘻,你信么?”
苏蕉当然不信,害羞的将军如何领兵作战?
王月臻见苏蕉没搭理他,便将杯子一放,对苏蕉道:“我去大堂与太师大人拜寿,妹妹一道去否?”
“诶?”苏蕉没料到王月臻会邀她,又觉得这样不成体统,便婉拒道:“我要等我爹爹来了再一齐。”
“好吧。”王月臻便携那杏衣姑娘朝她作揖,之后便去了大堂。
苏蕉看着那二人远去的身影,便问韩序棽道:“棽哥,那二人是兄妹么?”
“嗯,那姑娘是王家的七女,小字‘慧真’,与王月臻的‘臻’不同,他们家的女儿乃是童真的‘真’。”
“我方才不敢大喇喇地盯着她正脸瞧,但见她身姿袅娜,亦觉得她是位美人,方才席间有许多人邀她喝酒,她声调宛如莺声燕语,拒词说得滴水不漏,看来定是有很多人喜欢她。”无怪她八卦,只怪这席间实在无趣。
韩序棽道:“是呀,她可是位大美人,从前我在京中就曾听说听,有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踏破了王家门槛,就是为了要娶到她,她上有两位姐姐都不及她貌美。”
“咦,那她没有嫁人?”因苏蕉见王慧真的模样大概比她年长几岁,却仍作少女打扮,不免感到疑惑。
韩序棽淡淡道:“那些人她不中意罢了。你看,这么多人当中,除了你爹,有几个大人是带着女儿过来的?你不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这里,委实有些奇怪么?”
“有什么奇怪?”苏蕉疑惑道,因她自身也是个姑娘家,所以并不觉得这事有何不妥。
韩序棽笑着不说,给她碗里舀了两勺猪脑,道:“好好吃饭,快长快大,你还小,这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风月事你不懂呐!”
苏蕉嘟囔道:“十五岁,我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