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松轻松的靠在沙发背上,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目光落在范庚的脸上,这个学兄比自己大十岁,四十二,这个年龄虽然身体已经开始衰落,但却也是人精力最充沛,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最具魅力的时段,成熟,稳重,进取心强,做事专注。
范庚本身长的就不错,脸颊瘦长,眉目清秀,浓密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浅绿色无边圆润四方型眼镜,下巴上留着小半寸的髯胡,身上穿着深紫色休闲衬衫,最前面的扣子始终开着,露出里面金镶玉的观音像,目光幽深,藏着一些沧桑,一些智慧,也有一丝超然,一丝锋利,他不是一个典型的事业型男人,很顾家,疼老婆,宠孩子,结婚二十年从未在外面胡混过,即便有推不开的应酬,他也坚决不在外面过夜,其实,自从五年前,他坐上主编的位子,就几乎没有什么应酬是推不开的了,即便杂志社的老总也不敢难为他。
“好诗,太美了,就是这种幽静,就是这种神秘,就是这种忧伤,这样的境界让我想起了欧阳修的一句诗词,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黄松啊,没想到你还能写出这样的诗,难怪晓云那个才女会选择你,而不是刘星,虽然那个家伙已经是个畅销书作家,但跟你一比,差的可不是一个层次啊。”范庚一拍桌子,目光炯炯的望着黄松,充满了惊喜和赞赏。
黄松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你没看后面的作者名吗?”
“什么意思?余乐不是你的笔名吗?”范庚摸摸鼻子,低下头重新看看,“难道这不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我虽然文笔还过得去,但是写诗就真的不行了,这是我昨天新认识的一个小朋友写的。”黄松将昨天的经历跟他讲了一遍。
范庚摸摸下巴,“还不到十八岁,就能写出这样优美的诗句,简直就是个天才,难怪会做出私奔生子的事情出来,天才就是要与众不同啊,你是说他现在很落魄?”
黄松点点头,“确实很落魄,我猜他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本想问问他,但又怕刺激他,你知道像他那样大的少年,正是敏感,自尊心极强的时候,当时我请他吃饭都拒绝了。”
范庚深有体会的点点头,“我家那丫头跟他差不多大,叛逆的不得了,把头发染的像鸡冠子一样,你说她,她就跟你犟嘴。”
黄松呵呵笑道:“小玲还算不错了,起码不会在外面鬼混,老马家那丫头连头发都剃光了,鼻子上戴着一个鸽蛋大的圈圈,每天很晚才回家,把那两口气地不得了。”
范庚也嘿嘿的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算了,不说他们了,你这么早将诗稿送来,是不是想在稿费上,给他帮帮忙?”
“嗯,不仅如此。”黄松咧嘴笑道:“咱们社里不是有一个作者帮扶计划吗?”
范庚眉毛一挑,社里确实有这样一个计划,主要针对一些有才华经济不景气的作家,这些人大多是些诗文作者,诗文虽然在文学上是一个大类,但在流行上尤其是现代社会就是个小众,想靠诗文赚钱,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很多诗文作者都会有副业,或兼职写歌词,写评论,广告词等等,也有一些除了诗文,其他方面都不怎么出彩的人,生活上肯定会变得很困难,对于这样的人,社里都会给予一些补助,还有一些已经有了些成功的作品,但暂时处在平静状态的作者,这段时间他们要么不会有产出,要么产出很少,影响到自身生活的都是计划帮扶的对象,还有出现一些意外事件,但不影响其以后创作的,不过这些都有一个先提条件,必须是主要在天下杂志发表作品的作者。
余乐却是从未在杂志上发表过作品,不知道有没有在其他媒体上发表过,这样的情况肯定不符合社里的帮扶计划,而且,计划的实施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社里有专门的行政部门评估。
黄松看到他脸色的为难,便笑道,“我也知道这个希望很小,不过有一个福利却是可以实现的。”
范庚沉思了一下,眼睛一亮,“你是说,免费住房?确实可行,虽然前提条件是得到杂志的约稿,不过也只是一张邀请函而已,下一期的诗稿怎么样?”
这个确实是杂志社的一个小福利了,也算在帮扶计划之中,凡身在上海,一时经济困难的作者在得到杂志的约稿后都可免费入住,就像是短期签约作家,其实这样的福利一般有些实力的媒体都有,一来笼络作者的心,二来也提升自己的公众形象,宣扬本身的实力,这可比做很多广告更得人心。
余乐当然不知道黄松正在想尽办法帮助自己,他现在正在静安区的市图书馆里,这里虽然也叫静安区,但比原来8平方千米的辖区可大的多,图书馆里若只看书,不用证件,若是借书就必须办借阅证,另外凭借借阅证还可免费上网两个小时,里面的设施舒适方便,看书也可选择看纸质书或电子版,包括一些报纸杂志都书录在触屏显示器上,随手就可翻页,余乐因为带着孩子,只能呆在一个专门给孩子提供玩乐的阅览室里,他借了几本书,都是讲现代历史的,他太想了解这个世界了。
儿童室里人不少,许多孩子都是四五岁五六岁的年纪,像他这样将个不足周岁的婴儿带进来的还真少见,而且,人家大人年轻些的都差不多三十了,成熟稳重,而他这样一副高中生模样的家伙,居然也堂而皇之的有了孩子,也不能怪人家眼神异样了。
余乐现在已经变得非常不要脸,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他很镇定的选了个有插座的位子坐下来,先插上充电器,然后将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小心的放在腿上,擦擦小家伙嘴边滚出的口水,又若无其事的拿起书来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