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已快到三个月了,已是秋去冬来的季节。江边的西北风已经吹出呼呼的声响,江边苍茫的芦苇,堤旁淡黄色茅草,左右摇摆,波浪起伏的一浪涌一浪向前飘荡。官道上老弱病残的人,面黄肌瘦,步履艰难,患难知真情,他们互相搀扶着,从官道上分散走上田间的田埂小路上。他们是去投亲靠友,躲避战难的。远处炮声隆隆,一阵又一阵的浓烟冲天而起,大仗还在后头呢。
下午,天上的太阳泛着蛋黄的光挂在西边群峰之上,乱云飞渡,飘过太阳的脸庞,太阳时阴时阳,阴阳难分呀。战争是红是黑,红黑难料呀。但起义军官兵心中确是十分阳光,胜败乃兵家常事,许多人在说,不推翻满清,死不瞑目。有人说,上天真没有眼睛,我们要上天干什么,从道光皇帝到那个老妖精慈禧起,不知与列强订了多少不平等条约,割了多少地,赔了多少款。我们要满清,就要亡国,我们要中华,就要消灭满清,别无其出路。
王安澜是一个知书达礼的秀才,一个满怀激情的穷知识分子出身。他认为,打倒满清政府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样列强就没有可能瓜分中国了,就能实现孙先生所提出建立共和,平均地权的目的了。他在回武昌进见黎元洪的路上,突然想到与谢元恺元凯的一段对话,他还不知到,谢元恺已慷慨就义了。
谢元恺是河南信阳人,信阳离武汉较近,所以谢元恺随父迁居汉口市。谢元恺从小读书,不是一个考取秀才的人,当时招兵时,竟然考官忘记问他的学历了。但他是被军官学校招去当老师的。辛亥革命前夕,他已是清军第33军官学校教官,时任该校第三标(团)左队的队官。谢元恺认为为人师表,就应该为圣人代言,行君子之风,为人身体立行。作为老师,他自己并没有参加起义,但他支持革命,支持学生参加革命起义。后起义军起义成功后,立即将军校官兵,扩编为起义军,谢元恺同意参加了起义军。由于谢元恺是老师,懂军事技术,加上作战勇干,很快立下战功,立即被提升为第四标统。一方面该原校毁于战争,对谢元恺的过去不了解,再加上谢元恺一直直接在前线作战,不幸牺牲。他是革命起义军中,较早死的较高职务军官之一。因此后人对战功赫赫的谢元恺了解很少,是一位真正的无名英雄。不过中华民国初谢元恺被追认为陆军少将。
当王安澜在大智门战地离别谢元恺时,在阵地上,他们两人边走边说着感人肺腑之言的对话。他们两人一见如面,理念相同,互为知音。
王安澜深情的说:“我们两人的心情,可能是一样的,心怀仇恨,满腔愤怒,但我爱激动,幻想一天能消灭满清政府就好了,我太幼稚了。战争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我日夜寝食不安,我甚至想与战士一样拿起刀枪,战死沙场,最后一尽我的职责。”
谢元恺说:“安澜兄,死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一死报国确实是一个战士的责任,也是一个战士的光荣义务。但现在我们还不到战死的时候。我们还有更大的责任和义务,那就是我们要尽更大责任,使中国的土地上少死人,让中国更多的人活着,活得更好,如果我们作不到,那就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安澜兄,我们是行天道的人。你是考上秀才的人,你是读过《易经》、《诗经》、《尚书》的人。这些书中说,黎民百姓的愿望,就是上天的愿望,上天的愿望就是代表庶民的愿望,这就是“天人和一”,这就是天道。统治者实行“仁政”,就是人道,也是天道。清朝政府,忤逆广大人民的意愿而行,因此不分你是什么民族,被打倒是天经地义的,是天道。所以王安澜兄,我们是在“替天行道”。我们尽力,不轻言牺牲,万一有所不测,死得其所,也可瞑目了。”
谢元恺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读书人。但他是一个儒学培养出的君子,他常常想到论语中的话。有仁德的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这就算得上有仁德了;志士仁人,不因贪生怕死而损害仁德,宁可牺牲生命以成全仁德。一个战士,一个下级军官,不成功,便成仁,言必信,信必果。谢元恺在大智门火车站战斗中,率领战士,身先士卒,拼死抵抗清军,不幸以身殉职,慷慨就义。
大智门战场的战斗,是清军进汉口市的首战,两方都在力争战胜对方。当时谢元恺考虑清军部队全为受过正规训练的队伍,起义军是原起义军和新参军市民组成的部队,自己军力不敌敌人。其次,清军的两大杀器重炮和重机枪,是起义军所没有的武器,杀伤力大。因此,谢元恺在大战前,正苦苦思索如何多杀敌人,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打击敌人的锐气。他还在思考,如何应对敌人的两大重武器。谢元恺,想来想去,在敌强我弱的情下,只有避实就虚,见机攻击敌人的薄弱环节。
谢元恺,紧急召集营连军官,向他们传达自己的决策,开展议论。大家都发了言,都认为只有如此策略才能治取胜,别无他法。谢元恺,就避实就虚的办法,提出了两个方法。避实第一招,就是避重炮和重机枪,出击敌人的时间就是只能安排在两军短兵相接之时。这时,敌人重武器也怕伤了自己人。因此,我们出击的战场,选在各居民区的出入口,而非道路的街口。避实第二招,所以第二梯队的人,都埋伏在居民区内,动员群众作后勤支援工作,专门找敌人薄弱环节攻击,从整条街道有利之空隙打击敌人,不见兔子不放鹰。以上的两个作战原则,就是不与清军打阵地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