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她们兴奋地叫起来,终于找到了那位便衣队员小邢同志。他下肢肿得很厉害,不能行走,就用手掌和膝盖爬行寻找部队。因为他的伤势重,时间长,又是炎热夏天,伤口里面生了蛆虫,臭味难闻。妇女排把他抬回来,在无医无药情况下,烧点开水洗伤口,涂点猪油,用旧棉花、破布消毒后包扎伤口。就这样经过几个月的精心护理,小邢终于痊愈归队。
老肖负伤时,子弹在伤口里未出来。她们就用妇女头上戴的银针和骨头针划开伤口,用手把子弹取出来。妇女排就是这样完成县委交给的治疗、护理伤员任务。
1936年冬天,金刚台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整整下了几天几夜。金刚台成了冰天雪地,碗口粗的大树都被雪压断。妇女排正隐蔽在马场一带的深山里。便衣队送粮食,几次都因敌人阻挡送不上去。她们经常挨饿,只好在雪地里执一些草根充饥。
就在这时曾少甫的爱人张敏又生了一个女孩。第六天早晨,她把孩子给捂死了。她们发现张敏露出伤悲的表情,问她,她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满了泪水,叫她们快把孩子抱走,她们从她怀里接过已经僵硬的孩子,大家都不禁哭起来。史玉清和袁翠明在雪地里挖了一个坑,掩埋了这个可怜的婴儿尸体。张敏是怕孩子的哭声引来搜山的敌人才把孩子捂死的。
大雪封山二十多天,县委担心妇女排在山上饿死。派了个便衣队员想方设法上山寻找。便衣队找到了她们,把身上半袋的米全倒下了。但是敌人发现了目标,跟着追上山来。她们只得一路迅跑,躲进一片丛林里。张泽礼的爱人彦宜香见大队敌人向丛林方向搜寻,为了保护同志们,她冲出丛林,全力朝另一方向跑去,引开了敌人。彦宜香跑到一座悬崖边无路可走,身后的敌人追上来了,她纵身跳下深涧。
天黑了,大家齐呼她的名字,可是哪有一点回音呢?彦宜香就这样牺牲了。
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大家都很疲劳,身上的烂衣服,一片搭一片的,很多人没有鞋,光着脚,脚都冻烂了。在一条深沟里,烧了几堆火,她们背着背休息。身下是刺骨的冰雪,前面被火烤焦了,后面还结着冰冻。因为天太冷,大家怎么都睡不着,她们唱起了打商城的小调,彭玉兰领头唱起来。
妹妹和姑娘,大家都武装,夺取政权立中央,打倒了那富强……最后,歌声汇成了一股洪流,在深山雪谷中回荡。
史玉清走进打谷场,军民们都投来亲切的目光。军部警卫员常海来接,张泽礼说:“呵呵,我把她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完成啰!”
张三铁匠今天腰挎盒子枪,特地护送史玉清和高敬亭完婚的。
他们的爱情也有一段过程。
1935年2月,高敬亭在游击途中路过鹞落坪,前卫部队已翻过大山,他带领几个警卫战士阻击敌人。突然一颗子弹射来,他的左腿负伤。战士们拼命阻击敌人,背起军政委就跑。敌人已知这里兵力不多,于是喊声骤起:“冲呀抓活的呀!”战士们边打边撤,山高路狭,地旷人稀,一时迷失了方向,情况十分危急。恰好遇上了家住鹞落坪的聂在忠老汉,见此情景,他背起高敬亭穿山林,过山涧,攀悬崖,涉急流,向自己家奔去。聂老汉把高敬亭隐蔽在山林里,又爬山涉水找到便衣队长张三铁匠,张泽礼从金刚台派来了史玉清。在护理高敬亭的日子里,他们产生了爱情在那个难忘的秋夜,高敬亭与史玉清结婚了。
婚礼就在房东聂老汉的茅草屋里举行。
新房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小方桌外,只剩下不多的空间了。桌上放着一只搪瓷盆和一只小茶壶,床上还是两床打游击时的黑土布被子和包着换洗衣服的枕头。唯有房门上贴的红对联给人一种喜庆之感:
为民族解放敌后坚持数载求社会平等边区奋斗十年秘书廖华和杜副官一边忙着一边说:“这像什么新房?一样新东西也没有啊!”
廖秘书要杜副官想想办法,看能否借到直贡呢被子用一用。恰好被军政委听到了。
他说结婚两床被子足够了,不要给群众添麻烦。为什么要在部队出发去七里坪之际,在这里结婚呢?他说这是革命的转折,也是他人生的转折,他舍不得大别山,也舍不得鹞落坪人民,他在这儿结婚,是留下一个难忘的纪念。
这是一个秋夜难忘的时刻。
史玉清穿的是与乡村姑娘一样的青布衣服,红红的脸蛋,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大伙也都喜欢她。军部里的同志合伙为他俩筹措了十块银元、一双银筷子和一副小孩戴的银项因,送给他俩当礼物。
高敬亭和史玉清为表示对同志的谢意,也特意做了一桌菜,打了酒,把聂老汉、张泽礼和军部的同志叫到一块,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同志们到洞房里说说笑笑闹了一阵各自散去。
鹞落坪,“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
月亮挂上山林的树梢,多支尖上的多枝杜鹃在月光下开放。一对新人偎依在床上,望着一对燃烧的红蜡烛,说着心里话。
高敬亭说:“玉清,我比你大八岁,又结过两次婚,你为什么要爱我?”
史玉清本来听说高敬亭结过两次婚,两位妻子先后都为革命牺牲了。但她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用双手将高敬亭一推说:“啊,你还结过两次婚?原来怎么不老实交代,现在将我弄到这儿才对我说,我不理你了!”说完一翻身对着高敬亭。
高敬亭急了,忙把她的肩膀扳过来,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脸蛋说:“你们女人就是心窄,一听说我结过婚就吃醋是不是?原来我就怕你吃醋,才不敢对你说哩!
今天我不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了吗?”
史玉清仍然板着面孔:“那好,我问你,我同那两个姐姐比,谁最好?你最喜欢哪一个?不许撒谎,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高敬亭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的命不好,第一个妻子人生得俊俏,生了一个男孩,因我参加革命被她娘家人活活打死了,我那个儿子也下落不明。
第二个姓张,新县卡房杨泅洼人。1929年就参加了革命,那时她十七岁,当过苏区妇女部长和光(山)麻(城)特委书记,可是她被扣上“反革命”帽子杀害了。后来我把那些杀她的人也杀了!但是他们十个脑袋也换不了一个宗杏同志。
高敬亭小桥流水般地述说着张宗杏……一天傍晚,张宗杏正在牛坑冲召开妇女干部会议,布置支前。突然,放哨的姑娘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敌人约一个连的兵力正向这里扑来。顿时,会场的气氛紧张起来。
“怎么办?”姐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宗杏的身上。同敌人硬拼吧,她们总共才有两条枪、十几发子弹,一颗手榴弹,能参战的尽是些从未上过阵的妇女;撤走吧,全村老老少少百十口人岂是一时半刻就能撤得一干二净的?可是作为负责同志、领导干部,张宗杏深知自己的沉着镇定对于稳定同志们的情绪、坚定大家信心的巨大作用。只见她用双手拢了拢头发,以冷静而自信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在和大家期待的目光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了。
“没什么了不起!”宗杏挥着拳头忿忿地说,“当年穆桂英还大破天门阵呢!
我们有十几个党员、干部,还有这么多群众,难道还抵不上一个穆桂英?”她见大家的紧张心情平静下来便果断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大家分成两组,”宗杏声音轻柔而深沉,“一组由妇协李大姐负责,领着乡亲们从湾后抄小路向后山撤退;一组跟着我埋伏在湾前道口两边的半山腰阻击敌人。
敌众我寡,不能硬拼,在敌人没掌握我们实情之前,要尽量迷惑他们。只要挨到天黑,一切问题就好办了。”顿了一顿,她又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斩钉截铁地补上一句:“一切听我指挥!现在大家分头行动!”说完,就带着一组队员猫着腰钻进了湾前道口边的丛林中。
这牛坑冲还真像个牛坑,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峦,仅有冲前一条约二里长的狭长道口可以进村。敌人看到这样的地形,本来就有些惧怕的心更加悬了起来,生怕中了埋伏,行进的速度很慢,还不时地向道口两旁的山上放冷枪。正在这时,东边的山腰上突然劈劈啪啪地一阵排排子枪响,敌人吓得伏在道边不敢抬头。过了半天,他们才悄悄地向村边摸去。可不大一会,西边的山上又传来好一阵枪响,敌人又伏下去好半天不敢动。敌队长一看这阵势,赶忙命令队伍撤到湾口外去。敌人本来就怕死,一听到撤退命令,就连滚带爬地向后跑了。
宗杏一看敌人撤退,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时,村子里的乡亲已经安全转移了。天也快要黑下来了,张宗杏才带领姐妹们向后山撤离。敌人终于发现愚弄他们的只是几个“女共匪”,恼羞成怒,一面叫嚣着:“臭娘们,抓活的呀!”一面拼命追赶。宗杏等人已登上山顶,占据了有利地形。她命令战友们:“你们先撤,我在后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