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楚芹知道其意,说,“好吧,看我们营长的面子,帮你说说。”他一扬手走了。
林维先留在大殿内,同敌连长攀谈。
“你们的人呢?人都到哪去了?秘书长要点名训话,人集合不起来就糟了。”
“报告长官,饭后休息,弟兄们……唉唉。”
“是不是到街上逛去了。你们这样的纪律太松懈了。怎么对付共产党呢?秘书长知道了,可不得了呀!赶快把人找回来!”
“是,是,我这就去找。”
“派两个人去得了,你不用亲自去了。我还要同你商量这里的防务,秘书长问起来好回答啊。”
不多久,敌勤务兵来向他报告,人都找回来了。林维先说:“好吧,老弟,你去集合队伍,我去请示秘书长,他要不要训话。”
敌连长欢天喜地走了,没有多久就把他的队伍集合在大庙的天井里。
敌连长向林维先报告:“全连集合完毕……”
“秘书长是讲政治,把枪架好,队伍带到课堂去。没有课堂,到大殿里也行,坐整齐一点,像个上课的样子,秘书长看了也欢喜。”林维先指挥他。
敌连长听他说得有理。命令士兵把枪架好。要值班排长把部队带到大殿内,一排排面对如来佛像席地而坐。士兵们知道有“大官”来训话,哪里敢乱说半句。都像木头人似地坐着。这时,林维先就带着敌连长来到厢房请“秘书长”。雷文学就坐在那里,被憋得满脸不高兴。
红军加强连的一个排和短枪班的战士,早已三三两两站在天井的四周了。林营长站在厢房门口,故意大声说:‘佛兄们,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集合!”
战士们都理解,这就是行动的信号。机枪班的同志迅速奔到大殿的门口,用机枪对着大殿,短枪班的战士直扑厢房,其余的战士收缴架在天井的步枪。这一切都在一两分钟内进行完毕,十分干净利索。大殿里的匪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这时从厢房里传来了雷文学的骂声:
“他娘的,不干这个买卖了,当秘书长,没把老子给憋死!”
接着又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
花了半宿工夫,才把这一连的俘虏处理好。休息一会,天就亮了。准备继续向新州前进。加强连冒充二十五路军,解决了两股敌人,再假冒二十五路肯定是不灵了,于是他们又换上了保安团的服装。
大约走了三四十里光景,前面有两座山,一高一低,横在通往新州的大道上,山虽不大,但树林茂密。红军是惯于打埋伏的,当然更要防备敌人的埋伏。林维先用望远镜仔细看看,树林太密,什么也看不清。于是,林营长命令部队在距山脚不远的一个叫总路嘴的小村庄隐蔽休息,要雷文学派一个排先上山搜索。林维先去找当地的群众询问山上的情况。这时才知道,这个山就是马鞍山,除了一条大路外,还有几条小路可以上山。
果然不出所料,山上有敌人。红军刚搜到山脚下,山上就响起了军号声。“有多少敌人?是哪部分的?”林营长心里想着,一面要通讯员跑步赶上搜索排,命令他们停止前进;一面又拿起望远镜仔细地瞧,还是看不清。敌人在山上,红军在山下,地形对我不利。进退失据,攻守两难。怎么办?雷文学走到营长面前,他从腰间拔出驳壳枪,打开大机头,说:“营长,让我先带一个排上去!”
“上去?你知道山上有多少敌人,怎么打法?”
他说:“我们穿的是保安团服装,就冒充保安团好了。敌人能一下弄清我们是啥路数?上了山,妈的,一下扑上去,抢占有利地形……”
林维先心有顾虑。这个地方和团陂、上巴河不同了。那时红军初下平原,出敌不意,用伪装战术,容易迷惑敌人,现在群众早传开了,红军下平原了。又释放了许多俘虏,难道敌人还不知道红军用伪装战术而提高警惕吗?贸然上山,说不定弄巧成拙。林维先说:“等一等,不要忙着上。”
三个人又商量一阵,又仔细观察四周的地形。林维先就看中了左边的一个山梁,那里地势高,树林也密,如果偷偷从侧面上去一个班,控制这个制高点就好了。正在运筹,敌人的号声又响了。
小司号员突然高兴地说:“营长,敌人吹号同我们联络,兔崽子把我们当作他们自己的人!”
“真的吗?”林维先有点不相信。
“那还能假!昨日在上巴河弄到保安团的号谱,”小司号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本,递给了营长。“你看,你看,这不是吗?”
的的哒哒的号声又响了,山上的敌人在催答复。林营长对小司号员说,答复他们,我们是保安团八连。
嘹亮的号音直飞山顶,不一会同敌人联络上了。山上山下一吹一应,一问一答,相互对吹一阵,司号员放下号向营长报告:“营长,敌人是保安团九连,要我们派一个人去,同他们联络。”
敌人真刁滑,号声联络上了不算,还要派人去,显然是接受了教训,不信这个“保安团八连”了。去还是不去。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好吧,司号员答复他们,我们派人来了。”林维先说。
雷文学和詹楚芹都想去。前者勇猛,后者机智,派谁去合适呢?此去比关云长单刀赴会还要危险。林维先想了一下说,雷文学去吧。只身入虎穴,没有一股虎劲不行。再说雷文学有丰富的临战经验,关键时刻用得上。“让雷文学去。”林维先说。“上刀山我也不怕,营长放心好了。”雷文学说。
雷文学走了,其余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假装在路边休息。
雷文学打开了驳壳枪的保险,插在腰间,又揭去手榴弹柄上的盖子,为了赢得时间,他慢腾腾地往山上走。当他走到半山腰停下来,敌人还没有动静,约莫过了一支烟的工夫,才从林子里转出一班人来,几个当兵的,簇拥着一个当官的,挂着上尉军衔。他们在离雷文学二三十米处,停了下来。“你是什么人?”那个当官的冲着雷文学问,想给他一个下马威。雷文学哪能吃这一套呢,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是九连连长。”敌人回答。“我是八连连长。”雷文学说。
“八连连长?”敌人冷笑了一声,“哼!”
“对,我是八连连长,刚到任的。”
“新到任的,久仰,久仰。”敌连长狡猾地边说边大摇大摆地走上来了,他妄图仗着人多势众,活捉雷文学。雷文学不愧为久经征战的老战士,他不慌不忙,等到敌人走到距离十几步处,突然把手往前一指,大声喊道:“你们快打啊!”
敌人吃了一惊,以为他们的背后发生了情况,掉头往后看。雷文学刷地一下拔出枪,对着敌人“砰砰”两枪,敌连长应声倒地。跟着敌连长上来的那些家伙一阵慌乱后,举枪向雷文学射击,只见雷文学倒地一滚。“糟了……”林维先一句话没说完,忽听得一阵机枪声在山岭上响了,弹雨落在敌人连队的头上。这是红军的一班战士从侧后插上去了。敌人只注意他们眼前发生的事情,没有防备侧后的突然袭击,因此,乱作一团,朝树林里四处乱窜。迎接雷文学的那一班敌人听到背后的枪声,吓得撒腿就跑。这时雷文学猛然纵身跳了起来,几颗手榴弹摔在敌人的头上。
林维先见此大叫起来:“啊!他还有这一手!同志们冲呀!”
战士们个个都象离了弦的箭,勇猛地向敌人射击。红军拿下了马鞍山,朝着逃跑的敌人猛打猛追。约一个小时的战斗,毙伤敌十余名,俘敌六十余名,少数残敌向新州城方向逃窜。
残敌像打惊了的兔子,狼狈逃进了新州城,紧闭城门。红军一直追到城脚下。
为了调动敌人,战士们脱掉保安团的服装,显出红军本来面目。在新州城外游击。随即转移到大崎山,李家山,杀了恶霸地主倪炳成五兄弟,还打了一些土豪,把粮食分给贫苦群众,大崎山、李家山的分粮斗争闹得火红。敌人害怕了,急令敌三十二师向大崎山扑来!
加强连夜行昼宿几百里,长途奔袭巴河街。那里有敌人的军需弹药仓库,打下它可以补充我军的物资装备。
巴河街,又名下巴河,它南临长江,北靠木鱼山,西有巴河,东边是大的湖泊,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只要控制木鱼山,巴河敌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下午4时,开始进攻。雷文学带着尖兵班,在距巴河大街三四百米处,与敌游动哨相遇。红军再次冒充二十五路军。并拿出关防文件,说是去巴河街仓库领取弹药和服装。并要求哨兵带路。敌游动哨见势来头不小,不敢违令。红军一、二排尾随敌人跟进。三、四排,也迅速向木鱼山运动。谁知雷文学带着一、二排前进几十米,镇上的守敌发现异常,呜枪阻止前进,红军继续前进,边走边对敌喊话,敌人非但不听,反而打得更凶了。林维先看看城防工事;再听听子弹的呼啸声,真好笑,偏离太远了。雷文学用眼光向营长请示。林维先点点头,他猛张飞似的大喝一声:
“冲呀!”一、二排在各自排长带领下,左右迂回,迅速突进,像一把巨大的老虎钳,一下钳住了镇东北的警卫排,摧枯拉朽似的,没有几下就把敌人的几个碉堡拔了。几分钟后,三、四排也拿下了木鱼山,解除了真武庙内的敌人武装。不过二十分钟控制了整个巴河街。
巴河仓库打开了。崭新的被服堆积如山,机枪步枪子弹一箱箱层层叠叠,战士们喜得咧嘴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东西。
很可惜,东西太多拿不了,留给敌人不甘心,没有办法,只好烧掉。
红军撤出巴河街。木鱼山的北麓升起了冲天的烟柱,敌二十五路军惊慌失措,急速向巴河方向开进,山区“清剿”的敌人终于被调出来了。林维先率领加强连又急速回师大别山。
当他们返回麻城护儿山时,一个不幸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使战士们惊呆了。他们敬爱的“小师政委”方永乐牺牲了!
三角山会议以来,鄂豫皖边区各级党组织和红二十八军在斗争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正确掌握分散与集中的时机,牵着“清剿”军的鼻子走,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的运用日趋成熟,多次取得成营歼灭敌人的大胜利。尤其是红军部队、地方游击队和便衣队相结合,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其中较有影响的战斗共三十四次,歼敌五千余人,缴获各种枪支四千余支。游击区域迅速扩大到三省边区的四十五个县。这是鄂豫皖边区三年游击战争中形势最好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