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排长看“国军”同样地“款待”他,也放宽了心,大胆地吃了起来。当他们吃得杯盘狼藉,酒醉饭饱时,林维先把敌排长叫到面前,问他附近的情况,他更是十分的殷勤,而且是问一答十地主动告诉。这时詹楚芹笑嘻嘻地插上来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长官,我早知道,你们是别动队。”
“你又错了。我们不是别动队,是红军。你说没私通红军,今天杀猪宰羊又算什么?”敌排长吓得愣了神,脸青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团丁们都吓得筛糠似地抖嗦。詹指导员乘机对他们进行教育,每人发几块钱,让他们回家,一个团丁悄悄地走到林维先身边,轻轻地说:“红军先生,那个排长是个大坏蛋,放他不得……”
真利索,一枪未放,敌人一个排就被解决了。
正准备出发,哨兵报告,团陂的上游,有一股敌人正涉水渡巴河。林维先同雷文学、詹楚芹站在炮楼前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前面几个当兵的倒背着枪,慢慢地走着,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军官,缓缓而行,军官瘦得像猴子,行列中间夹着三顶轿子,六个当兵的抬着他们。最后是几十副挑子,没有什么武器。
“营长,是条大鱼!”詹指导员说。
“老詹,快埋伏起来,抓活的。”林维先说,“那个骑马当官的,由你负责,其余的留给雷文学。”
大约有一顿工夫。敌人爬上了河堤,磨磨蹭蹭地沿着大路朝前走来。
“站住,什么人?”詹楚芹厉声问道。
“你们是谁?”一个敌人反问。看他的打扮很可能是瘦猴子的副官。
“我们是二十五路的别动队!”
“别动队?秘书长在这里,你们没看见吗?”敌副官指了一指骑在马上的瘦猴子,生气地说:“还不替我滚远一点!”
瘦猴子骑在马背上,微仰头,眼朝天,装出一副不可侵犯的神情,非常傲慢。
詹楚芹故作诧异地问:“滚开,这是我们的职责。蒋委员长训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谁知道你们五六十个人里面有没有共产党呢?”
当詹楚芹同敌副官争论得不可开交时,瘦猴儿军官不得不扭过头来,半闭双眼瞧着他们。猛然间听到“蒋委员长”几个宇,好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神经质地把胸一挺,表示在马上立正。敌副官也机械地把脚跟一并。他无可奈何地问:
“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真就真,说假就假。”詹楚芹满不在乎地说。
“******,真不识抬举,我毙了你!”敌副官说着就拔出枪来,詹楚芹早防着他这一手,也拔出了枪说:“你敢动武,我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敌副官看着他的枪,毫无办法,恨恨地嚷道:
“我不跟你讲,我要同你们队长讲,你们队长呢?”
“这就是我们的大队长。”詹楚芹用大拇指朝林维先一歪,说:“你去找吧!”
敌副官立即扑过来,狂喊乱叫地质问:
“为什么你不对部下严加管束,让他在秘书长面前撒野,还有王法军纪么?小心你的脑袋!”
林维先等他咆哮一阵后,也冷冷地说:“喂,你这样动肝火干什么哟!不要说秘书长,******老子从这里过,也要下马受检查。”说着瞅了他一眼,他正伸手从枪套里掏枪。林维先哪能等他把枪掏出来呢,只把手一招,詹楚芹呼地一下用枪顶住了敌副官的后背,左手顺势把他的枪抓了过来。埋伏在路边的便衣队,冲了出来,拥到瘦猴子面前,连拖带拽地把他拉下马来。
“造反了,你们造反了?我是秘书长,我枪毙你们……”
战士们前扯后推地把他揪到林营长面前。他绝望地叫着:“我的卫队呢?替我打!”
其实他的卫队早被雷文学带领的战士们解决了。但是,林营长还想试试他究竟有多大胆量,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你要打?我先敲掉你!”
好似一盆冷水浇头,瘦猴子这才冷了下来,看了看林维先,细声细语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同兄弟过不去?”
“我们是红军,秘书长先生。”林维先冷冷地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瘦猴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的事多着呢!”林维先笑了笑说,“你以为红军被你们围困在山区,是吗?你是在白日做梦!”
“红军!红军!”敌人顿时惊叫起来。瘦猴子吓得尿了裤子。猛地醒了过来,像一头受伤的恶狼,绝望地嚎叫:“弟兄们,效忠党国的时候到了……”他转头看看他的士兵,他们早没有了枪,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轿子里的三个女人吓得爬了出来,缩成一团。瘦猴子好像谁抽去了他的脊椎骨,颓然倒在地上。一会儿,他又极力振作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下去,刚至胸襟,他的手颤抖不已,佩剑停留在胸口上。詹楚芹向营长努努嘴,两人会心地一笑。他走上前去,从瘦猴子手上夺下佩剑,拿在手里欣赏了一番,看着剑柄大声念道:
“不成功便成仁,蒋中正赠。”
念罢,他又笑道:“你们的蒋委员长想得真周到呀,要你成功成仁。怎样算成功成仁呀?”说着他又故意把佩剑递给瘦猴子:“要成仁?请吧,好早点到阎罗王那里替******号房子,免得******到了阴司,找不到住处!”
瘦猴子真的以为红军要他的老命,不肯接佩剑,颤抖不已的身子向后移退,神色惶恐,汗珠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滚了下来。
“饶命,饶命,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
“起来,用不着叩头,我们是不杀俘虏的,饶了你,让你多活两日。”
瘦猴儿抬起头来,用狐疑的眼神望着红军战士。林维先又重新对他讲了我军的俘虏政策。他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唠叨道:“感恩不浅,感恩不浅……”
此时,战士们已经检查了敌人的几十副挑子,里面全是国民党的军衣和钞票,还有书籍公函之类的东西,他们便把这些东西全部没收了。
从敌人那里得来的情况,巴河的西岸,距团陂约三十余里的地方,有个叫上巴河的集镇。
国民党湖北保安团一个连,驻守在镇东北角大庙里,装备很差。又没有什么防御工事。因为刚刚逮了秘书长,都主张化装成二十五路军的秘书长,出敌不意拿下巴河。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林维先说,“可以。”詹楚芹提议让雷文学当秘书长,说他五大三粗,扎上武装带,骑着高头大马,有气魄。詹楚芹扮副官,遇到敌人由他对付。
大家都说这样好。战士们立即换上二十五路军的制服,雷文学也穿上了华达呢军衣,扎上武装带,众人拥他跨上大马。他骑在马上学着秘书长的傲慢姿态,故意学瘦猴儿的嗓门:“我是秘书长,我要枪毙你!”大家都笑,在笑声中赶路。
15日下午,加强连向上巴河前进。穿上二十五路军制服的便衣队,提着短枪在前面开路。雷文学骑在马上,十几个人簇拥着,缓缓而行。詹楚芹因是副官,自然跟在马后,再后是加强连,穿着国民党的军服,托枪、上刺刀,摆起来是长长的一串队伍,好不威风。到了上巴河,便毫无阻挡地进了大街。保安团的哨兵老远就看见了,像乌龟似的伸长了脖子,傻乎乎地望着。一直到队伍走到跟前,方怯生生地问:“长官,长官,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二十五路的!”走在前面的是个班长,他像吃了炸药似的回答敌人。然后又故意大声向骑在马上的雷文学报告:“秘书长,这里的岗哨拦阻,不让我们进上巴河!”
“副官,怎么一回事,你前去看看。”雷文学对詹指导员说。
詹楚芹从马后跑到马前,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神气活现地说:“哪一个这样大的狗胆,叫他跑步过来!”
那位班长便以命令的口吻喝道:“喂,我们长官要你跑步过来。”他故意把“长官”二字说得特别响亮。
那个哨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在詹指导员面前立住了脚跟。他敬了一个礼,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木头人似的。詹指导员也不还礼,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口道:“谁叫你拦阻秘书长进上巴河的,耽误了秘书长的事,要割了你的头。”
“报告……报告长官,我……我……没阻拦。”敌哨兵结巴了:“只……只问长官是哪一部分的。”
“强辩!你瞎了眼,没看见我们是二十五路军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秘书长领到你们连部去休息,把牲口喂好,把你们当官的替我找来!”
敌人的连部在大庙里,庙内的敌人不多,大多数到街上闲逛去了。这座庙里有两个大殿,大殿之间是天井,天井的两旁是厢房,从它里面的摆设上看,是连部的办公室。就请“秘书长”在这里休息。詹指导员看看旁边无人,轻声笑着问:“林营长,我们的戏还演得可以吧?”
“很好,”他说,“配合得不错。”
三人商量一阵后,“秘书长”留在厢房歇着。林营长同詹指导员来到大殿里,短枪班的战士跟在后面,都装着欣赏大殿里的泥菩萨等候着敌连长的到来。不一会,一个当官的气喘吁吁地来了。短枪班的班长迎了上去,递给他一张缴获的敌秘书长的名片。他一手接名片,一手揩头上的汗,然后整理一下服装,齐步走到他们面前,脱下军帽,对他们一鞠躬,两腿挺直地站着。“报告长官,我是连长。”
这时,加强连的战士都站好了位置,只要把手一招,就可以瓮中捉鳖,但林维先没有这样做,他考虑敌人一个连的武装还没解决,因此,只说了一声:“稍息。”
敌连长刚刚稍息,见詹指导员走到他面前,他又右脚跟靠左脚跟立正站着,大气也不敢出。惴惴不安地望着詹指导员。
詹楚芹故意歪着脑袋,连讽带刺地说:“你的胆子不小呀!秘书长来了,你不迎接倒也罢了,还派人阻拦,不准他进上巴河。秘书长生气了,老弟!”
“长官,我不知道秘书长要来呀!”敌连长一肚子委屈,满脸的惶恐,几乎要哭出来。
“你怎么不知道呢?有一支红军下了平原。军部委托秘书长来视察这一带的防务,你不知道?”
詹楚芹指导员真有一手,不仅会“演戏”,编“台词”也来得快。敌连长就更加委屈了,带着哭音说:
“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呀!”
林维先营长走过来,用同情的语调说:“好吧,你真的不知道也不难为你。”
“副官你帮帮忙吧,在秘书长面前美言几句,替这位连长说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