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一团官兵将昏死过去的刘英背下了战场。攻击再次受挫。
黄昏时分,范熙绩见红军攻势渐弱,胆壮起来,突然打开南门。
“‘共匪’伤亡惨重,退下去了,一团,给我出城反击!”他说。
一个团的白军从南门蜂拥而出,向红一团攻击线展开了反冲击。
红军攻击线有被冲破的危险。
“交通员,快去通知副军长,传达我的命令,让他回一师代理师长,组织部队向敌发起反冲击!”
徐向前带领倪志亮的红三团跑步进入阵地。见敌攻势凶猛,徐向前急令倪志亮率全团官兵从侧翼向敌发起反冲击。红三团官兵一阵猛冲猛打,敌丢下数十具尸体,狼狈逃回城内。
天近黄昏,大雪飞扬。经过一天的战斗,我官兵粒米没进,十分疲惫,已不能再战。
“军长,六安城坚难破,守敌又多,我们还是先撤吧!”曹大骏、徐向前劝许继慎。
许继慎狠狠地接受了俩人的建议。
红军撤出战场,冒雪西渡淠河,回师河西根据地。六安之役,虽没有破城,却在整个皖西造成巨大的震动。范熙绩、潘善斋等人紧急收缩兵力,困守河东主要城镇。河东一带乡村,此时也为我军所有。
安徽省主席陈调元、鄂豫皖边“绥靖”督办李鸣钟决心重新调整部署,对付许继慎。他们令范熙绩四十六师和警备第二旅全力防守六安、霍山,一部兵力西出,占领淠河西岸主要乡镇韩摆渡、苏家埠、诸佛庵,准备向河西进攻;调吉鸿昌三十师一个旅由商城南下,越过鄂豫边境,进攻金家寨;调戴民权二十五师一个旅移兵固始,向东南进攻,占领叶家集。这样,敌就对我皖西根据地和红一军两次构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前委在独山研究应敌之策。许继慎斗志高昂。
“这次兵出皖西,金家寨只打了敌人一个团,打六安也没得手。现在敌人离了他们的老巢,正便于我军野外歼敌!我建议:全军紧急收拢至麻埠地区,待机歼敌一路,再消灭另外两路!”
麻埠是我皖西根据地的中心集镇,敌与我争夺皖西,必将麻埠作为攻击目标之一;麻埠周围群山连绵,尤其是北部的东西香火岭,山高沟深,峰峦杂错,地势险要,便于我军发挥山地作战的优势;麻埠是六霍起义时开辟的老区,群众基础好,红军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支援。
许继慎的应敌之策,再次显现出了他卓越的军事才能。
红一军放弃了金家寨和叶家集,除红六团留在叶家集之南监视敌人外,全军于麻埠周围攥成了一只铁拳。
北线敌三十师一个旅兵不血刃占了金家寨,二十五师一个旅没放一枪占领了叶家集。“反攻”进展得如此顺利,让两路白军指挥官疑心重重,担心红军极有可能集中兵力于一处,后发制人。这样,他们中的哪一路孤立冒进,就有被消灭的危险。
于是他们同时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组织防御,“待机破敌”。
他们还打电报给李鸣钟,称皖西方向的范熙绩四十六师畏敌不前,至今尚未向西渡过淠河,要求李鸣钟“严办”。
“发电给范熙绩,要他赶快渡河!”李鸣钟说。范熙绩四十六师及警备二旅至此分为南、中、北三路过河,兵锋齐指麻埠。南路敌四个团出霍山经诸佛庵奔袭麻埠;中路敌三个团由苏家埠向西占麻埠以北之东香火岭;北路敌一个团由韩摆渡进占石婆店,然后南下进占西香火岭。多敌人的动向通过地下情报员急报许继慎。
“敌众我寡,但敌分散我集中,我军应在运动中将敌各个击破。”许继慎热情洋溢地说,“我命令:副军长率红一、三、四团,北上迎击中路敌前锋两个团;六团自叶家集警戒线南下石婆店,钳制北路敌一个团,阻其南下;独一师和各县赤卫军在麻埠以东布置防御,阻击南路敌人;军部驻麻埠,指挥全军战斗。……同志们,好好打,这次我们一定要打个大胜仗!”
他激昂的战斗情绪感染了全军指战员,也感染了徐向前。
12月30日拂晓,我军各部同时开始行动。徐向前率红一。三、四团由麻埠出发,一路沿山间小道,向北急行。上午9时,他们到达了东香火岭地区。
前面是两座长长的对峙的山峰,中间是一条大沟,沟底的大道,是中路敌人西进的必由之路,也是我军预先选定的伏击阵地。
部队尚未展开,尖兵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向徐向前报告:“副军长,沟里发现大批敌人!”徐向前一惊,向后一挥手,部队停止前进。“大约有多少敌人?”
“有千把人。沟里雾太大,黑糊糊的一大队,看不见尾巴!”
徐向前快步走到沟口小山包上,用望远镜朝前望去。乳白色的雾气仍然很浓。
敌人在沟里,我军在沟外,对方没有发现我们。三个团的指挥员自动聚拢过来。
“沟里发现了敌人的先头团,”徐向前说,目光严峻,“在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之前,我军要先敌发起攻击!我命令:一团和三团迅速占领左右侧山梁,四团担任正面攻击。行动吧!”
各团首长跑步而去。部队迅速到位。
“嘀嘀嘀哒哒哒嘀。”号兵吹响了攻击号。
一瞬间内,从山沟两侧的山梁上,雷鸣般地响起枪声和呐喊声。沟里的敌人行进中突然遭此打击,顿时乱成一团。红四团乘势从沟口杀进山沟。“缴枪不杀”的吼声,响彻云霄。敌前锋抵挡不住,潮水般向后退去。
徐向前在山包上看得真切,急令号兵吹号,令一团、三团从两侧山梁上向沟里发起冲击,又转身喊来一个交通员:
“快去告诉三团,派一个营堵住敌人退路,别让他们跑了!”
一团和三团听到冲锋号,兵分多路,杀下山沟。交通员好不容易才在冲锋队伍中找到三团团长倪志亮。倪志亮当即命令一个营,去堵东面的沟口。这个营奋勇冲杀,占领了沟口。营长一回头,发现又一个团的敌人接近了山沟,听到枪响,也不管前面敌人的死活,掉头就跑。
“快去报告副军长,沟口东侧又发现敌人一个团,现正在退却!”
营长将新发现敌情告诉倪志亮,倪志亮命令交通员赶快回去报告。
徐向前听完,眉头皱了一皱。
“通知东面穷家湾的赤卫军,赶至同兴寺附近,堵住敌人退路,坚持两小时,我军就来收拾这路敌人!”
穷家湾位于东香火岭以东数里,两支赤卫军正处于待命状态,接到命令后他们立即行动,在同兴寺地区设置了一道伏击线,卡住了东逃之敌一个团的退路。
东香火岭的大山沟里,一千多敌人已被我三个团三千多人切成数段。敌退至一条条小山沟里,负隅顽抗。我军越战越勇,下午1时,敌一个团全部解决。
山沟里红军战士一片欢腾。
“包了范熙绩一个团的‘饺子’,真是痛快!”
“仗就应当这么打!”
“红军胜利万岁!”
山包上,徐向前放下望远镜,对交通员说:
“去向一团、三团传达我的命令:马上集合队伍,跑步向同兴寺前进,一定要追上逃敌,包围它,消灭它!”
一团和三团顾不上打扫战场,紧急集合,两路向东急追。逃敌已退至同兴寺附近,遭到赤卫队阻击,不知遇上了多少红军,没敢轻易发起突击。等弄明白只是些赤卫军档路,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红一团、红三团赶了上来,从南北两个方向对敌完成合围,发起攻击。
“同志们,再包范熙绩一个团的‘饺子’,每人缴一支‘汉阳造!’”红军官兵喊着,与敌人搅成一团,营自为战,连自为战,班自为战。完成了拦阻任务的上千名赤卫军也参加进来,用大刀。梭标、鸟枪与敌人展开激战。同兴寺一带,杀声震天,十余里之外都能听到。
徐向前正要向东追赶队伍,军部一个交通员飞马起来,将一封信交给他。
信是许继慎写来的。信上说:红六团没能在北路敌一个团之前占领石婆店,该敌目前已越过石婆店,向南急进至麻埠北数公里的西香火岭。许继慎命令徐向前:
火速率部西上,在西香火岭拦住并消灭这股敌人!
徐向前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东方,敌我正在同兴寺地区展开激烈厮杀,一团和三团绝对不能撤回来。能够西上消灭北路之敌的只有东香火岭沟里的红四团。
“传我的命令:红四团把俘虏交给赤卫队处理,立即随我向西香火岭进发!通知一团和三团,消灭同兴寺地区的敌人后,迅速向西香火岭转移,合围北路之敌!”
徐向前当机立断,下了命令。他走下山包,也不管部队能否跟上,带上身边的人立即出发。
红四团边集合边出发,跑步赶上副军长。
“副军长,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西香火岭那里还有敌人一个团,等着你们去消灭。大家还能打吗?”徐向前边走边问。
“副军长能打,我们怎么不能打!”战士们意气奋发地说。
一小时后,徐向前已带红四团跑步赶至西香火岭。北路敌一个团本已先我到达,听说中路敌人在西香火岭陷入我军重围,迟疑起来。红四团到达西香火岭,立即与敌先头营打响。徐向前知道,此时是一个团对一个团,我军兵力不占优势。两军相敌勇者胜。他拔出短枪,大吼一声:“同志们,跟我冲啊!”
四团指战员跟在他身后,如同决堤之潮,向敌人猛扑过去!
敌人毫无准备,突然遭此一冲,队形大乱,有的与我就地展开肉搏,有的掉头就逃。敌团长柏心山正在山头上写作战命令,红四团一支奇兵从背后突然冲杀上来,将其活捉。敌失去指挥,先头营很快被歼,其余两营失魂落魄,一路向北逃去。
徐向前命令部队:“追上去,消灭它!”
红四团官兵乘胜追击,一直向北追到石婆店以西,与由叶家集南下的红六团相遇。红六团正因没有完成阻击任务而懊恼,此时见了敌人,军心大震,迎头冲击。
敌陷在一条深谷里,前有阻截,后有追兵,顽抗了一阵,不得不打出白旗,缴械投降。
下午5时,被我红一、三团包围的同兴寺的敌一个团全军覆没,东西香火岭之战胜利结束。红一军以四个团的兵力,一天之内歼敌三个团,缴枪一千七百余支。皖西三路进犯之敌被歼灭了两路。
东西香火岭大战之际,南路霍山之敌却突然破了独一师设置在麻埠以东的阻击线,攻占了麻埠外围的梁山,前锋一度冲进麻埠镇内。
许继慎闻讯大怒。“交通队、手枪队,集合!跟我冲锋!”他说。
军部交通队、手枪队紧急集中起来,许继慎亲自率领,向突入镇内的敌人发起勇猛反击。麻埠镇内,枪声激烈。
东西香火岭之战刚告结束,徐向前听说麻埠方向吃紧,急令红一团南返,会同军部直属队和独一师向攻占梁山的敌人发起攻击。敌人已知中路和北路之敌失利,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当夜便渡过淠河,退回霍山,固守待援。敌其余后续部队也纷纷退回河东,据城固守,一边向陈调元、李鸣钟发电告急。
皖西之敌严重失利的消息传到金家寨和叶家集,进占这里的两路敌人害怕许继慎将下一个攻击目标指向自己,连夜仓皇撤出商城、固始。许继慎听到报告,又率红一军转向西北,追击敌三十师由金家寨退向商城的部队。灭敌一个团,缴枪四百支,山炮两门。
皖西老人说:皖西保卫战奇迹般地大胜,许继慎在人民心目中成为传奇式英雄。
他的叔婶、表兄弟们听说他的指挥部就设在六安城关南外二里路的小店里,就带了许多鸡蛋、糍粑去看他。许继慎见到亲人收下礼物送给了伤病员,便跨上黑骏马向南疾进。当他和战士们快到了鲍小店子时,他下马和战士们徒步前进。战士们都有些疑惑不解。他说,鲍小店离我家土门店不远了,而皖西六安农村的乡亲们,只喂水牛,不喂养骡马。人们对骡马有些惧怕,特别是国民党当官的,骑马坐轿,耀武扬威,横行乡里,人们不仅对骑马的人看不惯,对马也有一种怨恨情绪。因此他走近家乡时,便下马徒步行进,见到每一个家乡父老,他都抱拳拱手问好,亲热地打招呼。许继慎徒步行军几十里,直至离家乡很远很远了,才告别乡亲,跨上战马,奔向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