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风火书院外门的好日子,这次风火书院从附近千里之内的山野村庄,小城边镇中总共招收了四十多名年幼的童子,再加上书院内部适龄的孩童,加起来刚好有五十人。
这五十人经过挑选后,有十五人被幸运的招入了内门,从此以后,他们不用操心饮食,不用担心生计,只需要发挥自己最大的潜能,尽可能的去修炼,变强再变强。
而那三十五名资质不够,不能修仙的弟子,则全部被分配到了外门,所以今天外门格外的热闹,十大外门执事全都抛下手中的事物,一个个聚在议事厅里,不断的打量着厅堂内站着的这些童子。
虽然在外门不能修仙,但仍有武艺、经道可学,只是这武艺有高下之分,经道自然也有深浅之别,若想多学一点,便要为风火书院多付出一分,这是常理,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
厅堂里,十位执事分坐在左右两侧的太师椅上品着香茗,不时的与左右闲聊几句,偶尔打量一眼厅堂中站立的童子们,也多是暗自品评下,少有人会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人听。
大家手中的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到得后来,喝水都快喝饱了,却仍然没见着执事长老柳慈中出现。
眼看这日头就要偏西了,李执事将茶碗中的淡茶水一饮而尽,搁下手中的白瓷兰花碗,站起身子,冲其余几位昏昏欲睡的执事们拱拱手:“各位,各位,这柳长老既然有事情耽搁了,依在下之见,不如今日这分选弟子之事便由咱们这十位各房执事自行解决,不知道众位意下如何。”
李执事说完话,便安然的坐到了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另一侧坐在首位的林执事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翻了翻眼皮耷拉的三角眼,挑眉道:“李执事还是年轻啊,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柳长老在场,光是咱们这些执事就想定下,那岂不是没了规矩了。”
说着话,他翻翻眼皮,假意在厅堂里寻么的一圈,冲李执事身边那位老者拱手道:“黄执事,您老什么意见啊,我觉着李执事这事不靠谱,既然今天天色晚了,便推到明天再分就是了,若是咱们擅作主张的话,怕是柳长老脸上不会好看啊。”
“黄执事,黄执事。”最先说话的李执事一脸郁闷的推了推身旁已经打起鼾声的黄老爷子,这老爷子这下算是踏实了,大孙子前年进的内门,现在小孙女也借着这次机会塞了进去,这下他是彻底不愁了。
“嗯?啊,”黄老爷子被李执事推醒,吭叽两声,听着李执事将方才的提议又说了一遍,这些人里就李执事的驻地离枫林谷最远,就是驾起飞剑也得盏茶时间,关键是他那摊子事离不得人,若是回去晚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黄老爷子睡眼惺惺的吧嗒吧嗒嘴,一边听着话,一边点着头,时不时的恩恩两声,等李执事说完了,他颤着手拿起案几上的茶碗,端起来往嘴里倒了下,可倒了一下,却发现是空的。
“这是我的,您老的在那边了。”李执事苦笑了下,这黄老爷子人老成精,这装疯卖傻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这番做作下来,自己方才那番话算是白说了。
他叹着气,就见黄老爷子大口的喝了两口茶,灌饱了水后,心满意足的伸起袖子擦了擦嘴巴,又小心的打理打理胸前一捧花白的胡子,小心的打量了几眼,见没溅上去水,才松了口气,转身换了个姿势,舒服的往太师椅上一靠,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李执事瞅的干瞪眼,也丝毫没有办法,便是刚才说话的林执事,也是冲众人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行,算我什么都没说,咱们接着喝茶。”李执事说着话,端起茶碗,冲堂外喊道:“六子,六子,给堂上众执事添点开水,顺道把这些孩子都领下去吃饭去,都站这干嘛,累不累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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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春秋,红山荒谷,年复一年的数下来,数上两百八十载,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天才之人,便是简单的一个五心朝元,却能硬生生的坐出境界来,直是羡煞了人,羞煞了人啊。”
柳长老心灰意冷的自语两句,目光禁不住又看向入静之中的尊宝,眼中除了欢喜和羡慕外,还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不经意间又生出感慨,这西沉的夕阳不就是现在的自己吗?属于自己的人生马上就要落幕了,可惜自己不可能有再升起的一天了,如果就这样沉寂下去,伴随自己的将会是永远的黑暗,他叹了口气,伸手双手轻轻拍了两声。
“啪~!啪!”
尊宝眉头抖动了下,收回一直盯着五脏六腑的视线,便见到一脸落寞的柳长老,晚霞映在他那苍老的面庞上,在那皱纹里堆砌出一些苍凉。
暗自警告了自己一遍,尊宝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好似才注意到昏暗的天色,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后,张嘴问道:“长老,我这是坐了多久了,怎么天都快黑了?”
柳长老看出尊宝面上带出来的担心,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老朽开心的很,你这个弟子老朽我收定了,”
说着话,柳长老一脸慈爱的看着尊宝,笑眯眯点头道:“好,好啊,小小年纪就能朝元入静,了不起,了不起啊,老朽如你一般大时,坐一会便睡着了,哪里有你这份毅力,不错,不错。”
“啊?收。收我为徒?”尊宝楞了下,转即面露难色道:“可,可长老不是说要等我筑基才肯教我吗?”
“非也,非也,”柳长老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淡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可不敢等那么久了,谁知道到时门主会不会改主意,万一将你指到别人门下,那老朽才真叫白活了呢。”
说着他长身而立,面向尊宝,笑眯眯道:“乖徒儿,还不快快拜师,为师可是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几样宝贝哦。”
“这?”尊宝迟疑了下,有些想不明白这老爷子怎么一会一个样子,现在看来好似还担心自己不肯拜师似的,心中疑惑着,却又想不明白根由,尊宝郁闷的拍拍脑袋,莫不是自己又变得迷糊起来了。
尊宝正拼命的琢磨着到底应不应该拜师,冷不防的,柳长老冷声咳嗽了声,尊宝吓的浑身一激灵,都没抬眼皮去看,便见到柳长老脸上的笑容已经冷了几分,他不敢再耽搁,连忙跪倒在地,大叫一声:“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拜师礼是要三拜九叩的,可柳长老此刻心中高兴的紧,再者自己前番还严词拒绝了人家,此刻见尊宝肯拜师了,便也没再难为他,直接展颜一笑,弯腰扶起尊宝,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眼,道:“不错,不错,以后跟着为师,师傅自会将生平所学都传给你。”
说着他眉头皱了皱,目光落在尊宝额头的布带上,疑惑道:“徒儿啊,为师一早便看到你这额头上绑着条布带,开始时不方便问你,如今你我已是师徒,你跟师傅说说,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绑着这东西。”
“这?”尊宝伸手摸了摸布带,又挠挠头,迟疑道:“这个,这个是徒儿裹伤用的,是风火大叔说让绑上的,如果摘下来,徒儿用不了几天便会伤口溃烂而死。”
“什么?”柳长老心里咯噔一下,这刚收了个好徒弟,怎么转眼又说什么溃烂什么死的,他脸色一沉,紧张道:“摘下来,摘下来让为师看看,有伤在身怎么能够拖延,这门主也是的,怎么不与我交代一声。”
他口中埋怨着,心中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门主未与我明说这至尊宝的优秀之处,便是因为这孩子活不了几天了?那我还收的甚弟子?
尊宝哦了一声,伸手在脑后的扣子上一拍,这条宽有三指的红色布带便脱落下来,站在他身前的柳长老低头仔细一看,禁不住浑身战栗了下。
这道伤口有一寸长短,直直的竖在眉心处,几道淡淡的青色纹路散布在伤口四周,伤口处的白肉向外翻翻着,好似婴儿的小嘴一般,老爷子颤着手,轻轻扒开尊宝额头那道伤口,哧溜一声,黄绿色的脓血从那道伤口中流淌出来。
柳长老忍着那股脓血带出的恶臭,仔细往伤口里看了一眼,就看见伤口里还有一团黑不溜秋的腐肉,随着尊宝的呼吸,那团烂肉偶尔还颤动几下。
“嘶!”柳长老骇的倒退一步,厌恶的甩甩刚刚触碰到伤口的手指转即瞅见尊宝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怒火中烧,气道:“你看着我干嘛?你看着我干嘛?你明明重伤将死,却还费尽心机拜到我门下,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我。”
尊宝张口结舌的刚吐出一个字,就见柳长老愤恨的拿手一指自己:“我什么我,你还真是好本事,居然算计到老朽头上了,哼哼,做你的春秋大梦,老朽现在就将你逐出门墙,你这徒弟老朽没本事教了。”
老爷子说罢一甩袖袍,啪的一声,将尊宝甩翻在地,他老人家却看也不看一眼,大袖摇摆间,只几步,便登上了石阶,等尊宝爬起来再看时,柳长老已经迈步进了那道霸气的门廊,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