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尊宝结结实实的仰面摔在千品石阶之下,虽然未能将身下青石铺就的地面砸出个坑,却也溅起不少的灰尘。
他哎呦两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震的有些疼痛的额头,揉了好一会,直到额头不再疼了,才龇牙咧嘴的睁开双眼,就看见头顶上的太阳被一张老脸遮住了大半。
“啊!”尊宝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这张老脸是柳长老后,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道:“我.俺当时没站稳,对不起.”
柳长老眉头挑了挑,嘴角牵动了下,憋了半天,就在尊宝准备再道歉一次的时候,他才苦涩一笑,道:“无须道歉,无须道歉,摔的好啊,摔的好。”
“啊?”尊宝楞了下神,疑惑的看了看沉思不语的柳长老,最后看了眼他下巴上那一大把银白的胡子,才忍下心中的不快,没有骂出口来,只是心中仍旧忍不住腹诽一番,自己这屁股都差点摔成了八瓣,居然还站在一边说摔的好,这老儿也抬没道德了,若不是看他一把的年纪,非要揪住他的衣领,拔下他那一把胡子来。
可是心中腹诽了一通后,尊宝自己也吓了一跳,狐疑的挠了挠头,想不出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念头来,越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就越发的对自己担心。
自从那日天劫之后,他便发觉自己越来越奇怪,有时会突然冒出一句不经脑子的言语,有时又会蹦出一个毫无理由的念头,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为何会有这些念头这些言语出现,只是觉着自己越来越像那个犯了头风病的师傅,这个想法更是将尊宝吓的不轻,一张小脸都吓的没了血色。
“你这是怎了?是不是摔伤了哪里?快告诉爷爷,哪里不舒服了?”柳长老原本还在琢磨门主将这至尊宝安排给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是不是门主早就发现了这孩子的异处,因为不想被其他人注意到,才交到自己手中,希望自己能好好的教导。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太可能,若真是如此,门主为何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呢?他心中正疑惑着,突然发觉尊宝神色异常,一张原本龇牙咧嘴,粉里透红的小脸转眼便变的煞白煞白的。
柳长老心里咯噔一下,只当尊宝这一下摔的不轻,直到此刻伤势才发作了,他连忙矮下身子,就要探手给尊宝把把脉。
尊宝此刻也回过神来,见柳长老的大手探了过来,连忙身子让了让,道:“没事,我没事,哎呦,就是屁股有些痛。”说着话,尊宝毫无形象的翻转过来,撅起自己的小屁股,伸手轻轻揉了几下。
柳长老伸手的大手僵了僵,最后没好气的在尊宝撅着的小屁股上拍了下,噗嗤笑道:“你个臭小子,可把我老头子吓了一跳,真真的魂差点被你给吓出来,这要是把你摔死了,我可怎么和门主交待。”
说着话,柳长老直起身子,双眼眯缝着不断的打量揉着屁股的尊宝,心中不免又琢磨起来,若说这小子身子骨皮实些,一点磕磕碰碰的倒也说的过去,可这千品石阶落差数十丈,这一路滚下来,岂是磕磕碰碰那么简单。
可若说这小子这身皮肉不简单,却又不像是修行过什么功法的样子,简单的武道法门这外门之中多的是,若是能练到高深处,从这石阶上一路滚下来,也能毫发无伤,可那些武道法门想练到如此境界,没有个几十年那是想都不要想。
可若不是武道法门,那就只能是仙道的术法了,可这可能吗?柳长老自问一句,又沉思着摇头,漫说这孩子才六岁而已,便是十六岁,二十六岁,也未必能将肉身练成这般的如铁似钢。
“除非.”柳长老眼睛一亮,想到一种可能,可他发亮的双眼转即又暗淡下去,可自己左思右想,却实在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他蹲下身子,露出一脸和蔼,笑容可掬道:“尊宝啊,跟爷爷说说,以前在老家山里时,是不是吃过什么特异的果子,花草什么的?”
“恩?”尊宝正专心的揉着自己的小屁股,听见柳长老动问,他疑惑的转过头来,仔细想了又想,垂下眼皮沉吟道:“我吃过不少银杏,还有青梅。”话一出口,尊宝就见柳长老双眼放光,他吓了一跳,抬起眼皮看去,就见柳长老一脸激动道:“快跟爷爷说说,那银杏什么样?那青梅什么样?可有什么特异之处?”
“啊?”尊宝有点畏惧的看着柳长老,柳长老此刻激动的简直不能自己,一双雪白的眉毛都站了起来,双眼挤成了一条缝,却还往外放着光,松皮似的一脸皱纹都堆到了一起,勒出几道沟壑。
尊宝有些畏惧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看着早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柳长老,畏畏缩缩道:“银.银杏很甜,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青梅很酸,家里的园子里有很多很多。”
尊宝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着奇怪,自己想说的明明不是这话来着,可怎么话从嘴里说出来,却换了一套说辞,他正疑惑着,又想起风火上人对他的告诫,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说了一通假话,不然还不得把丫丫和伽蓝神将都招了出来。
他正想着,就见柳长老一脸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最后颓然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就该知道的,若是真的有仙种异果,怕是不等我知道,便早已经被有缘人采摘干净了。”
柳长老无力的叹了口气,黯然的摇摇头,颓然一笑:“漫山遍野,满园都是,呵呵,我真是笨啊,便是这枫林谷的后山上,不也是漫山遍野的银杏青梅吗,奢求,奢求啊!没想到老了老了,就要老死在金丹上了,却还是不死心啊!”
尊宝看着柳长老无助的模样,不禁心头一软,想起伽蓝神将跟自己说起遇见死亡时,那种无奈的模样,尊宝心中难受,只觉着自己做了错事,便低下脑袋,不忍心再看到柳长老那凄苦的模样。
心中正想着要不要说清楚自己到底都吃过哪些果子,哪些花草时,突然见到柳长老原本无神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尊宝心中一颤,脊背更是被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盯的有些发麻,已经涌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又咽了下去。
柳长老双眼盯着尊宝的脑瓜壳,仍旧有些不死心,他声音悲切道:“哎!生来容易死来难,谁人生死能等闲,若能等闲视生死,不求仙道亦神仙啊。”
他沉吟了几句,双眼盯着尊宝的动静,接着悲声道:“生死生死,贪生怕死。神仙神仙,成神忘仙。大道大道,谁人知道。金丹三百,元婴一千,筑基修士,百年无缘。
这大道啊,就是个死。就是条有进无退的路,就是条不归路啊.尊宝,爷爷我今年两百九十岁了,金丹三百,再有十年,我便要死了,呵呵,爷爷我现在是数着天过日子啊.。”
尊宝见柳长老一直紧盯着自己看,心里头越发的不安,可又觉着总不能永远这么埋着头吧,想到这,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然楞乎乎扬起脑袋,一脸吃惊道:“啊?神仙也会死吗?”
尊宝扬起脑袋,双目对上柳长老的双眼时,顿时怔了怔,此刻柳长老的双眼中含着泪水,满色哀伤,哪里似自己脑海中见到的那般锋利,可他这念头刚在脑子里闪现,就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伽蓝神将压了下去。
尊宝顿时睁大了眼睛,一脸呆愕,转即,伽蓝神将消失不见,反倒是想起了伽蓝神将说起的那些故事,“有道是尔虞我诈留清史,肝胆磊落陌路人,难道这柳长老便是那奸雄本色?”
“你想到了什么?”眼看着尊宝神色异常,柳长老顿时眼睛一亮,急晃晃探出双手,一把抓住尊宝的双臂,想要问个究竟。
“啊?疼!断了,要断了!”尊宝被他抓疼了手臂,顿时小嘴咧的老大,叫起疼来。
柳长老连忙松开双手,一脸的愧疚神色,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爷爷见你面露异色,以为你又想起了什么异样花果,所以才着急了些,尊宝不要怪爷爷,爷爷也是心里着急啊,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尊宝一脸委屈的点点头,安慰道:“没,现在也不是那么痛了,我打小在山里野惯了,村里的猎户大叔都说我皮实,还说我适合做猎手,还教了我练气之法呢。”
说着话,尊宝一脸傲然的扬起小脑袋,好似一提起自己在家乡的作为,便真的很骄傲一般。
“哦?”柳长老神色一动,转即笑呵呵打趣道:“娃娃还自吹自擂起来,你倒是说说,这练气之法什么样子,也好叫爷爷开开眼界。”
尊宝低下脑袋,假意的用手挠挠自己的秃脑壳,暗自在脑海中打量着柳长老的神色变化,装作为难道:“这个.猎户大叔说了,不让我将这练气功法说给外人。”
柳长老眼睛一亮,压下心中急切,强自淡笑道:“呵呵,瞧你这话说的,爷爷怎么能是外人呢?倒是你,是不是吹破了牛皮,自己不能自圆其说啊。”
“还来激将法了?瞅你这点出息。”尊宝心中不屑,突然扬起脑袋,双眼盯着柳长老,装出一副气恼的样子道:“我哪里有吹牛皮了,便让长老见识下俺的练气之术。”
柳长老被尊宝突然袭击,一双精明的眸子这次隐的慢了半拍,被尊宝瞧了个正着,这下尊宝算是彻底凉心了,心中亦是暗自庆幸,如果自己不是会这透视之法,怕是就着了道了。
此刻尊宝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脑袋咋突然便的聪明起来,只是觉着虽然识破了柳长老的面目,却还不得不掏出点真本事来,不然恐怕打消不了柳长老对自己的怀疑。
他想到这,便盘膝做好,将手心脚心眉心都朝向天空,自顾自的呼吸起来,说来也怪,以前这般做时,心思总是摇摆不定,胡思乱想,可这一次居然很容易便安静下来,甚至刚一闭眼,便瞧见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五心朝元?”柳长老愕然出声,转即便又露出失望的神色,这五心朝元本就是道家打坐的基本姿势,是个修士便懂这粗浅的法门,如此简单的姿势,怎么可能练出如铁似钢的肉身来。
他正疑惑着,抬眼看尊宝时,便发觉尊宝已经入静,而且鼻息间自由一道淡淡的荧光随着他的呼吸进出,“天才!”柳长老双眼一亮,忍不住喝了一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