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火书院的演武场建在山腰处的一处石崖上,往常若有人在这演武场中修行,那人必定是风火书院的内门弟子,也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使用这用符篆加持的演武场。
内门的这处演武场纵横百丈,孤零零悬在石崖之上,倒好似一个石柱上挑着个大大的石盘,若是放在别处,这演武场怕是刮阵风便从石崖上被吹下来了,但这里是风火书院,一个以符箓之术闻名于界山的修真之所,那这样的布置也就不奇怪了。
此时偌大的演武场中只在中央位置坐着几十个年纪不大的童子,他们当中有男有女,一个个坐在蒲团上左顾右盼,有些活泼的孩童,还会时不时的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
风火书院内门的执事长老刘慈人站在演武场中央的三尺道台上,他正俯身看着书案上的那卷名册,时不时的抬头打量眼席地而坐的童子们。
过了一会,待得一众童子没了方才飞天而来的新奇劲,他才好整以暇的将手指从名册的末尾处移到开头,手指在第一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开口道:“你们中年纪大的不超过十岁,年纪小的甚至只有五岁,可你们来到这里,我相信,你们都想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神仙中人。
你们的父母给了你们这个机会,将你们送到了风火书院,同样的,我们风火书院为了成全你们,特别为此举办了这次测试。
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你们中资质绝佳,有可能成为修士的人脱颖而出,我们风火书院将尽最大的可能去培养他,而那些资质欠缺的人,我们会为你们提供外门修习的机会,而现在,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
刘长老说着话,从书案上拾起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纸,上面用朱墨笔走龙蛇的画着一道符篆,他扬了扬手中的道符,朗声道:“风林火山符是最简单的符篆,如果你们这些童子连照着画都画不出三分样子,那就不要妄想修什么仙了,安分的在外门练练武艺,学学经道,若是能学些做人的道理,也不枉你们父母为你们花着心思,千里万里的将你们送到这里了。”
刘长老的目光扫了眼大院里跪坐在蒲团上的一众童子,最后将目光落到前排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小童身上,警告似的瞪了一眼。
“下面我开始公布大家此次考核的成绩:洪仁杰,落笔深沉,刻画有度,收入内门,更名为洪书杰。
黄婉莹,落笔灵动,刻画详实,收入内门,更名为黄书莹;王宏昌,落笔从容,刻画严谨,收入内门,更名为王书昌。
林秋皓,落笔有度,刻画从容,收入内门,更名为林书皓;刘亦齐,落笔有度,刻画从容,收入内门,更名为刘书齐。”说到这,刘长老顿了下,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一脸喜色的孙子,正是方才他用眼神警告的那个童子。
刘长老眼中的笑意一收,扫了眼方才点到名字的几个童子,也不理他们一个个雀跃异常的骄傲模样,低着头,手指在名册上向下移动了下,念道:“至尊宝,落笔涂鸦,刻画轻浮,收入外门;谢秋萍,落笔无度,刻画无法,收入外门..”
刘长老阴阳顿挫的公布着一众童子的名字,被划入内门的童子有的惊喜异常,有的浑然不知所措,而那些被划到外门的弟子,却大多都是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只有那个叫至尊宝的小光头,脑袋上缠着一圈红色的布带,咧着嘴,瞅着什么都能笑一笑,到是叫刘长老多看了他两眼,眉头不禁皱了皱。
待一众童子的考核成绩都公布出来后,刘长老抬眼看了看天色,此时天高云淡,离晌午还早着,他便扫了眼院内的童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还是一脸笑意的尊宝身上,冷哼一声道:“至尊宝,你为何总是发笑?可是本尊有什么地方惹你笑话?还是其他师兄弟有什么可笑之处,惹你嗤鼻?”
尊宝又一次被点名,先是楞了下,才记起这是自己的新名字,听到长老对自己发问,急忙站起身子,秃亮的小脑袋一低,刚准备双手合十施上一礼,又想起风火上人的警告,吓的连忙放下双手,只得抬起头看着道台上的刘长老,也不知道该叫他长老好,还是叫施主对,只得手足无措的傻站在那里。
刘慈人挑眉瞪了尊宝一眼,心中禁不住有些恼那负责招收选拔童子的柳长老,招些呆傻的来也就罢了,放在外门养上几年,还能出点力气,如今倒好,连和尚都给招了进来,这是风火书院,又不是吃斋念佛的寺庙,真是不知所谓。
心中想着,刘长老拿过一旁堆着的考卷,皱着眉头翻弄了几下,在中间抽出一张画的跟鬼画符似的卷子,看了下录下的名字,正是至尊宝。
他冷哼了声,将那卷子拿在手中扬了扬,高声道:“众位第子且看看,这便是至尊宝的答卷,一张风林火山符被他画出来,那是见风似云,见林似雾,风林合一,一纸泼墨,倒是可惜了这张白纸,就这样被涂的没了面目。”
说着话,刘长老伸手压了压一众嗤笑不已的童子,瞅了眼小脸通红的尊宝,冷笑道:“可是即便画成了这般模样,这位叫至尊宝的弟子居然还能笑的出来,我倒是要问问,究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值得你从我登台起便一直发笑。”
“说吧,至尊宝,”刘长老见尊宝傻站在那里只会挠头,忍不住讥讽道:“也亏得你爹妈给你起个好名字,至尊无上的宝贝,呵呵,你这他们心中至尊无上的宝贝就画出这般的鬼画符,也有脸嘿嘿笑,丢人不丢。”
尊宝自那日醒来后,便一直呆在风火上人房中,一日三餐不说,便是拉屎撒尿也出不得屋子,直到他将自己的新身份全部记牢了,风火上人才将他送来了这里。
一个在深山老林中与长灯、古佛相伴,唯一玩的来的便只有一个小丫头的小和尚,突然看到这么多与他年纪相当的孩童,怎么可能不高兴,可这一通傻笑下来,却被刘长老当成了故意捣乱的,当着一众懵懵懂懂的孩子面上,张口便是一通狠批。
尊宝哆嗦着嘴唇,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突然见了这么多一般大小的玩伴,便高兴的合不拢嘴吧。
他焦急的左右寻觅,正这档口,刘长老冷哼一声,严肃道:“你们当记住你们来到风火书院求的是什么,你们如果想修仙做主,想长生不老,便要时刻谨记住一点。
通天的路很窄,想要通过就要快,比任何人都快;通天的路满是荆棘,你们要想通过,就必须有不死不休的坚韧耐力。
至于那些抽科打诨的,那些懒惰无律的,那些意志不坚的,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即便在风火书院混上一辈子,也没有半点机会,风火书院只会帮助那些求上进的弟子。
而你,至尊宝,既然你到现在还没有半点的悔意,那我便做个主,便请你给大家做个榜样,以后你便在外面的柴房做活,每日里上山劈柴,下山背柴,让大家永远记住,不努力便只有被抛弃。在风火书院是如此,在界山是如此,在四洲大地亦是如此!”
刘慈人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更是心绪起伏,最后几句话说出来,直震的大院里的一众弟子心惊胆战,有胆小的已经害怕的捂住了双耳,将头颅抱进了怀里。
尊宝愕然的看着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的刘长老,自己方才还好好的是一名外门弟子,风火大叔还说过,外门弟子可以学武艺,可以学经道,怎的转眼就被派到了柴房。
正楞着神,他前排的刘书齐冷笑着转过头,瞅了眼正发呆的尊宝,起身冷哼道:“死光头,你便认命了吧,乖乖的给我们当个榜样,等以后小爷学会了飞剑之术,便到山上去看你砍柴。”说着,便咧嘴大笑起来。
他一笑,一众童子都嘿嘿怪笑起来,这时候尊宝才发现,原本周围坐着的几个小孩都站的远远的,整个大院里,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当中。
“你真的愿意去看俺?”尊宝原本见刘书齐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自己还有点不舒服,可一听他愿意去看自己,突然又觉着这人也不错,便试探着问道:“那你到时候愿意陪我玩吗?”
“嗯?”刘书齐显然没想到尊宝会这么应对他的耻笑,他有些愣神的看了眼尊宝,见他一脸的认真,心中更是稀奇,暗道这秃子听不懂正反话不成,还真是呆的可以。
他憋着笑,点点头道:“恩,我若是学会了飞剑之术,便到山上寻你玩,就玩砍大树,看看咱们谁砍的快。”说道后来,他也有些憋不住了,险些笑了出来。
心说这呆瓜还真呆的可以,飞剑之术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便是一棵环抱的大树,只要祭出飞剑来,只一个旋,便能将大树斩断,你便是砍上一天,累个半死,也赢不了。
尊宝哪里有他这些心思,他便是平时鬼机灵些,听过伽蓝神将讲起那许多的故事,可他那时候的脑子就时灵时不灵的,如今一场天劫过后,虽然脑子清醒的时候多了点,可仍旧是迷糊的时候多些。
听到刘书齐答应了,尊宝浑然忘记了自己被孤立在中间,高兴道:“太好了,以后你若有空,便可来寻我玩,对了,我叫至尊宝,你叫什么?”
刘书齐鄙夷的看了眼一脸雀跃的尊宝,心说从今天起,还有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只是从今天起,鬼才愿意和你在一块玩呢,真是傻的可以,想到这,他笑眯眯道:“我知道,方才便听说你的大名了。”
说着话,他别有意味的扫了眼周围的童子,不少心思灵巧的,都露出一脸别有意味的笑意,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尊宝心中高兴,“这么多人都点头说认识我,那以后便都能来找我玩了,”想到这,尊宝便扬起手臂,刚想再介绍下自己,好叫大家都能来寻自己玩。
他刚要说话,便听一众眉来眼去的童子齐声喊道:“我们当然知道了,你便是个傻子。”说罢,一众童子大笑着跑开,只剩下一脸笑容僵在脸色,一只手僵立在半空,直愣愣,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尊宝。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尊宝才垂下眼皮,悄悄的叹了口气,颓然的放下有些发凉的手臂,低垂着脑袋,苦恼的摇了摇头:“怎么会这样,我只想和大家一起玩。”
已经走到尊宝身后的柳长老身子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尊宝那瘦弱的肩膀,那身粗布的道衣穿在这孩子瘦小的身子上,空荡荡的,便如这孩子的心里,亦是空荡荡的。
想到这,柳长老暗自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明白风火院主的心思了,这般未经世事的孩童,纯洁的便似一张白纸一般,确实不适合在内门里修行,平白浪费了精力耗在那些算计里,不值啊。
想到这,柳长老伸手拍了拍尊宝的瘦弱肩头,见他回过头来,温和一笑,道:“至尊宝,我是外门的执事长老柳慈中,你叫我柳长老便好,来,跟长老爷爷说说,怎么还不离开演武场,若是耽误了去外门报到的时间,怕是会受责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