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米艾尔在甲板上的食物通常都是自己抓的鱼。鉴于牛和羊食物种类特殊的关系,劳伦斯和格兰比计划把抓的鱼也算在供给之内,很有可能泰米艾尔因为天气糟糕而只能被困在船上。但是由于身上的伤,泰米艾尔不能飞行,也不能去捕食,因此,相对于先前计算的消费量而言,他消耗储备的速度相当快。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沿撒哈拉沙漠的海岸线航行,否则可能直接被贸易季风吹走了,”瑞雷说道,“我们或许得停在海岸边补充供给。”这明显是在安慰他。劳伦斯只能点点头,然后默默走开。
瑞雷的父亲在西印度有种植园,有几百个奴隶为他工作。而劳伦斯的父亲,是韦尔伯福斯和克拉克森的坚定支持者,做过几次关于反对贸易的领主的犀利演讲,曾经有一次提到包括瑞雷父亲在内的支持奴隶制的绅士们,他温和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侮辱了基督的名义,破坏了国家的性格和荣誉。”
那时候,此事直接导致了他们之间关系冷漠。瑞雷深受父亲的影响,一个比艾伦代尔男爵更具个人热情的人,自然憎恨来自公众的侮辱。而劳伦斯对自己的父亲缺乏特别深厚的喜爱,不喜欢把自己放在那样一种不开心的位置,但他根本不愿意做出任何的道歉。他是在克拉克森委员会发放的手册和书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在九岁时,跟着一个前奴隶船去旅游,又被绑架了。梦魇徘徊了数月,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们从没有在这事上达成一致,但只是做了个休战协议。他们都不想再提这事,也刻意避免提起自己的父母亲。劳伦斯现在不能坦白地告诉瑞雷,进入奴隶港,他有多么犹豫,虽然在他脑中勾勒出来的前景,让他根本无法轻松。
相反,他私下里问凯因斯泰米艾尔是否恢复得不错,短期内能不能再次飞行以便去捕鱼。“最好不要,”医生不情愿地说。劳伦斯紧紧盯着他,最终从凯因斯那得到了一些相关的说明。伤口恢复得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快。“肌肉的伤口还没愈合,还不能碰,我相信一些要拔除的坏死的肉还在伤口里呢,”凯因斯说,“任何考虑都太早了。然而,我不打算冒险。不准飞行,至少在两周内。”
因此,到谈话结束为止,劳伦斯只得到一个额外的关于个人护理的说明。其它一切良好,除了食物的短缺和当下不可避免地得停泊在海角。随着泰米艾尔受伤以及永瑆坚定地反对上方的工作,飞行员几乎完全空闲了,而同时海军们正忙于修复毁坏的船和填满储藏室,随之而来的是从未想到过的邪恶事件。
想到要给罗兰和戴尔一些消遣的东西,在到马德拉之前,劳伦斯立刻叫了两个手下检查他们的学校作业。他们愧疚地看着他,自从成为他的属下后,他们完全忽略学习这件事,对此他并不吃惊。他们没有一点算术的概念,根本不会算有点难度的数学问题,当他给他们那本准备拿到甲板上给泰米艾尔读的吉本的书时,罗兰结结巴巴地读着。泰米艾尔开始根据记忆纠正她。戴尔正自鸣得意,测试时,他至少记得大部分的乘法表,还有一些语法。罗兰则一过八就开始说得结结巴巴了,很惊讶于过去曾学习过这些东西。劳伦斯不再想知道他们是如何打发时间的了。他只是责备自己对他们的学习看管得太松了,作为有决心的监护人,他要开始重新布置任务了。
他们一直被视为全部成员的宠儿。自摩根死后,他比以前更宠爱罗兰和戴尔了。其他飞行员带着很大的兴趣看他们每天为一点小事争个不停,但只得到“忠诚”号船中部人的嘲弄的笑声。他们所拥有的徽章挽回了些侮辱,在船的阴暗角落里发生几起混战。
起初,劳伦斯和瑞雷很开心地比较了提供给他们的共同托词。但是当年龄大些的人开始找一些相似的借口,小争论便也开始引发了更不吉利的交锋。他们对水手有了更大的憎恨,不平衡的劳动和对泰米艾尔的恐慌已经是日常的侮辱,他们不再关心罗兰和戴尔的学习。相反,飞行员们相互攻击对方完全缺乏对泰米艾尔勇猛的感激之情。
第一次真正的爆发恰好发生在他们开始向东转,经过帕尔马海角,向海岸角前进时。劳伦斯在甲板上昏昏欲睡,躲在太阳照射在泰米艾尔身上形成的阴影下遮阴。突然他被重击声和叫喊声弄醒,迅速站了起来。马丁正紧紧抓着军械修护员的助手布莱兹的胳膊。瑞雷手下的一个海军少尉正脸朝上躺在甲板上。波拜克在船尾的甲板上大喊:“把那个人关起来,科奈尔,马上!”
泰米艾尔抬起头,发出咆哮声。庆幸的是,他没有呼出神风,但是弄出犹如打雷般的噪音,把那帮人吓得脸色苍白,直往回退。“没有人可以把我的同伴关起来,”泰米艾尔愤怒地说道。此时,他直起身体,展开宽阔的翅膀,尾巴不断左右摇摆,整艘船都抖动起来。
“泰米艾尔!马上停下来!马上!听到我的话了吗?”劳伦斯快速地喊道。他从来都没有像这样说过话,至少从泰米艾尔诞生后,他就没有这样过。泰米艾尔吃惊地停了下来,把翅膀收了回去。“波拜克, 如果您愿意的话,就把我的人留下,”劳伦斯说道,他不想引起飞行员和水手之间的争斗。“弗瑞斯先生,”他说道,“把布莱兹带到下面,看好他。”
“遵命,先生。”弗瑞斯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把飞行员拉到他的身边,碰到布莱兹之前,他已经引起了人们的不满。
劳伦斯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大声补充道:“马丁先生,马上去我的船舱。大家都回去干活。凯因斯先生,请过来一下。”
他又站了一会儿,不过很满意刚才紧张的状况已经过去。但是泰米艾尔不高兴地看着他。劳伦斯伸手抚摸他,却被他转身躲开了。
“原谅我,”劳伦斯放下手说道,“泰米艾尔。”他声音中带着祈求。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因为泰米艾尔刚才确实不应该那么做,他的行为差点弄翻了船。如果他以后还像刚才一样的话,船员们不久就会非常怕他。“你没伤到自己吧?”当凯因斯匆忙走过来的时候。
“没有,”泰米艾尔轻轻地答道,“我很好。”然后安静地让凯因斯给他检查,凯因斯证实他没有受伤。
“我必须找马丁问一问。”劳伦斯有些不解地说道。泰米艾尔仍然没有答话,只是蜷起身子,把翅膀向前展开,抱住头。过了一会儿,劳伦斯离开了甲板。
即使窗子一直开着,船舱中仍然很挤很热。马丁在船舱里焦急地来回走动,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水手服,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头发已经盖住了眼睛。他不清楚劳伦斯是否生气了。
“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那些话。”当劳伦斯走到一张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时,马丁说道:“您不能惩罚布莱兹,劳伦斯。”
劳伦斯已经习惯于飞行员之间无拘无束的相处,但是对于马丁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像劳伦斯一样放松,似乎有些困难。劳伦斯往后靠了靠,脸上一片怒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马丁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吞了吞口水,快速说道。“上校,我不是故意的。”
“马丁先生,我需要让队员们听从我的命令,这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劳伦斯说道,“请你马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并不是有意的,”马丁说道,“雷诺斯那个家伙总爱发表评论,弗瑞斯告诉我们不要理他,但是当我从他身边走过时,他说……”
“我没有兴趣在这儿听你讲故事!”劳伦斯说道,“你都做了什么?”
“哦--”马丁涨红了脸,“我直说--直说了吧,我就是反击了他几句,那些话我还是不重复的好。然后他就……”马丁停了下来,因为要结束这个故事,但又不能明显表示出是在告雷诺兹的状,似乎不太容易。“当布莱兹把他摔倒时,他向我提出挑战。他只是把我摔倒,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打仗。布莱兹不想看我在那么多水手面前出丑。先生,这就是我的错,不是他的。”
“我只能相信你了,”劳伦斯说道,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到马丁的肩膀向前隆起,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星期天,我不得不严厉惩罚布莱兹,因为他打伤了一名官员,我希望你能记住他正在为你缺乏自制力而受罚。你被关禁闭了,你要在船舱里待一个星期。”
马丁的嘴唇动了动,“是,先生!”微弱地回答从他口中说出,随后,他跌跌绊绊地离开房间。劳伦斯此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布莱兹不仅保住了马丁的名誉,也保住了全体飞行员的名誉。如果马丁在所有人面前拒绝挑战,这会给飞行员抹黑。
尽管如此,仍然想不出办法来赦免布莱兹的罪。之前,他在大家面前公然揍了一个军官,劳伦斯原本就要给他一个能让水手满意的惩罚。这个惩罚可能由水手长的助手来完成。那是一个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飞行员吃点苦头的水手。
他本应该去和布莱兹谈谈。但是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瑞雷进来,他穿着他的制服上衣,扎着领带,帽子夹在胳膊下,脸上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