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昊沉思良久终于下了决心,放手****一把。昊天商社官方背景很深,对官场上的风吹草动、潮涨潮落一向是把捏有度,他们一定是嗅到了什么有利的信息,才不惜血本放手一搏的。
“要动用多少兵力?”
像这种大量使用奴工的黑铁厂,监工一定少不了,为了防备盗匪和散兵游勇侵扰,卫队也不会少养。人去少了还真未必搬得动人家。
“拿下铁厂一个营足矣,不过九连山有股盗匪与铁厂关系密切,人数不祥,但九连山地理偏僻,物产稀少,至多也就三五千人。一群乌合之众,再调两个营助战足矣。”
杨昊无语了,他现在特别想骂人,自己眼皮子底下弄个黑铁厂也就罢了,铁厂旁边竟然还有几千盗匪。自己从大和九年就开始剿匪,自以为丰州匪帮早已经清肃一空,谁知还有几千人窝在眼皮子底下。
“你放心吧,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拿下铁厂。”
杨昊手上能调用的只有永丰境内的永丰营、警二营,其他营或因减员过重正在补训,或是精锐尽出只剩一张空皮。不得已他只能抽调索额的破虏营和刚刚重建的虎营。破虏营种田渐入角色,将近农忙季节,杨昊怕把他们拉出去打一仗,打野了心,回来就无心种田了。
虎营重建后,一直只是一副骨架,军官都在武备学堂里进修。平息天德军内乱时杨昊曾用八十车金珠从蛮黑部手里换回了九百三十名河东降卒。想回家的发给路费打发他们回乡,愿意到丰州种田、务工的,分配到农场、煤矿、工厂里做工。剩余五百人愿意参军,就被编入虎营中。虎营的将官原都是各营抽调来的优秀人才,士卒也是河东降卒中的精锐,但要形成战斗力还缺一点磨合的时间,调他们攻打铁厂就是给他们这个机会。
四个营先后开拔,杨昊特意把关索和情报室的几个头头带在身边,以便好好羞臊羞臊他们,内寺坊也派了代表陪臊。永丰县令冯毅和主管治安的县尉也被叫来随队前去参观。冯毅是已故丰州刺史张虎臣的书办,去年除夕张延年旧部于泰发动兵变时,他也被卷了进去,在目睹张虎臣和妻子冯氏横死后,冯毅反戈一击揭发了于泰等人。
年初永丰县令因受贿落马,冯毅被任命为永丰县令。
永丰西南是大片无人荒地,九连山山势不高,地势也算不上险要,与永丰营的驻地横塞镇相距近两百里,中间隔着一片沼泽地。杨昊做横塞镇巡城指挥使时防区在永丰之西,永丰东面是张延年的壶镇防区,北面是武风镇防区,西南则是常青镇防区。这片沼泽地距离横塞镇最近。
杨昊憋了一肚子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他取出地图找到九连山和沼泽地的位置,叫来张会和闵远银,命二人在向导的引领下穿越沼泽地,直抵九连山北麓驻守。自己率虎营向西赶至黄河岸边,再沿河南下抄袭九连山西侧。在此之前,索额已率破虏营沿河西进。四营约定两日后合击九连山,夺取黑铁厂。
四营中破虏营进军速度最快,虎营绕道最远,最早抵达目的地的却是永丰营和警二营,两营都是地方守备队,以步兵为主,穿过沼泽地后,再传过一片荒无人烟的草地,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小山。向导确认那就是九连山。
张会望了望四周齐膝深的草丛,对闵远银说道:“可惜了,在永丰过了大半辈子,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要是早知道在这圈块地养几头羊,也能赚俩小钱使。”
闵远银却不以为然道:“你想得美,在这养羊,来伙盗贼就把你给灭了。这个乱世,还是躲在军营里最安心。”
张会哈哈大笑道:“说这什么丧气话,在永丰谁敢跟咱们兄弟作对?老子劈了狗娘养的。”正说着,忽听士卒们一阵惊呼,只见九连山北麓的小树林里忽然涌出了一队人马:
人人身披五颜六色的兽皮裙,面戴玄铁骷髅面具,手持大刀、铁锤,双刃斧,脖子上挂着一串串黑铁骷髅珠,嘴里发出“哟呵,哟呵”的怪叫,有人在胸前挂着小铁皮鼓,手持鼓槌一边走一边当当地敲,也有人扛着五彩炫目招魂旗,抽风似的一边走一边舞……
众人都被这奇异的一幕惊呆了,傻傻地看着竟忘了放箭。
战马受到了鼓声和招魂旗的惊吓,发出阵阵嘶鸣。张会脸色一变,紧张地握着刀柄,手心都出了汗。闵远银年纪比他大,见识也比他多,冷笑道:“越是故弄玄虚,越是没有真材实料。不用怕老弟,在永丰还没人是咱们兄弟的对手。”
令旗一挥,两营立即进入战斗队形。守备营额定人数是五百人,出征时按例留下一哨人马看守营寨,实际每营只有四百多人,但较之对面杀出来的野人,人数上还是占尽了优势。张会和闵远银一商议,决定由张会率永丰营正面迎战,闵远银则率警二营迂回两翼包抄。
张会拔刀在手,大叫道:“老规矩!斩首五两,活捉十两,捉到女将带回家做媳妇咯。”永丰营这群少爷兵,平素骄横惯了,见来敌人少,一时士气高昂,呐喊着杀了过去。
一交手,人人心惊:这些野人远处看不觉得身材高,一打照面才知个个身高马大,膀阔腰圆,普遍比永丰营的士卒大了一号。不光身体上占优势,格斗技巧也十分高超,且战术组合娴熟,三五人一组打小配合,十几个人一队玩大配合,阵法严整衔接的天衣无缝。
“放箭!放箭!”张会大声吼叫道。
身无衣甲手无盾,这是敌人的致命弱点。张会恨自己刚才太大意了,若是一开始就用弓箭压制敌方,此时已经大获全胜。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毕竟是没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永丰营的士卒战场心理承受能力普遍很差,在挫折面前,他们的心乱了,腿也软了,什么格斗技巧,战术配合全******忘了。他们的心里只想着一个字:“逃!”
“预备!放箭!”闵远银也看出了敌人的这个致命弱点。
一阵箭雨射过去,身穿五彩战衣的壮汉们发出了沉闷的怒吼。
又一阵箭雨射过去,死的躺着不动了,没死的开始往回逃。
“跟我杀回去!”张会笼不住溃退的军卒,只能带几个贴身卫兵追上去。他太渴望胜利了,这个场子要是找不回来,以后真没法在永丰混了。张会跃马横刀,劈倒挡路的敌人,一路追向小树林。他身后的侍卫们也是大刀阔斧地劈砍。
“张会,快回来!”身后传来了闵远银惊恐的呼喊声。
张会抬头往前一看,不觉得惊恐万状:树林里铁甲闪耀,一队重装铁甲骑兵正轰隆隆地杀奔而来。
张会曾随孟博昌参加过围剿林中部丰州会战,林中部的“铁面机勒”也是铁甲骑兵,但他们只是在人与马的要害部位装备了一层轻便的鳞甲。从树林里冲出来的这支骑兵,人与马都裹在厚厚的板状铁甲之中,只有马的小腿裸露在外,连马眼外也罩着可以防御弓箭的眼罩。骑士们的手里握着一根一丈长的大枪,腰间悬弓挂剑,马背左侧还挂着一面血红色鬼面骷髅的椭圆形大铁盾。人高,马大,重甲,长枪,滚滚铁流迎面而来,气势惊天动地。
张会回马便逃,身后有几个侍卫因为冲的太急,收不住马,直接冲进了敌阵中。大部分人被重甲骑士手中的长枪穿个透心凉,尸体挂在枪杆上直打晃。身法灵巧马术高超的则避过密如山林的长枪,靠上了重甲骑士,他们挥刀便砍,锋利的横刀砍在铁甲上,火星乱蹦,然后断为两截。随后,他们就被滚动的铁流撞翻、吞没,在马蹄下变成肉泥。
警二营密如雨点的箭矢穿不透骑士的衣甲,“噼里啪啦”纷纷滑落。
“退入沼泽。”警二营响起了撤军的金锣声。轻装骑兵轻松地跑赢了重甲骑兵,但两条腿的步兵就没那好运气了。惨呼声此起彼伏,马军士卒见到自己的同袍被虐杀,也不忍心走,他们回马前去救援,但他们的刀砍在重甲势同搔痒。更多的人被卷入铁流,被吞没。
闵远银严令骑兵不准再去救援,这才勉强逃脱一两百人。原本已经溃散的永丰营见友军溃败,心中更是惊恐,相当一部分人陷入了泥沼之中,呼喊求救之声不绝于耳。侥幸不死的困守在偌干孤立的小岛上,眼睁睁地看着同袍无助地在泥沼中挣扎,一个个被污泥吞噬。
有些士卒知道陷在不能乱动,他们仰起头张开双臂保持一种躺卧姿势,静静地等待着同伴来营救,但一种在泥沼里奔跑觅食的巨型水鼠却成了他们的噩梦。水鼠们先是三五成群过来骚扰你,你若是反抗挣扎便会陷入泥沼,若是不反抗,它们则公然上前啃食你的肉,
整整一夜,泥沼里惨叫之声从未停歇。
吃了败仗的张会和闵远银退回到沼泽之北,又怕铁甲骑兵趁机杀过沼泽,便分兵驻守在几个主要路口,严密防守。
杨昊接到二人败报时,已经率虎营绕到了九连山南麓,距铁厂只有三十余里。索额的破虏营也已经到了预定地点,正在督促士卒捆扎渡河用的木排。此时的黄河两岸山林葱茂,扎木排用的木料随处可得。
张会、闵远银二人在军报中对敌人骑兵的描述,杨昊将信将疑,这种重甲骑兵历史上确实出现过,但那应该是稍晚一些的欧洲地区,出现在大唐时的中国未免就有些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