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香
张三最近生意清淡,在摊位上买卖时间少,瞌睡时间多。
“明天是三月初三,敬菩萨的好日子,你要不要进庙去烧几炷香,讨讨吉利?”妻子忧心忡忡地对张三说。
张三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睨视了一下妻子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他本来是从不拜佛烧香的,今天,一听老婆的话也不错,现在自己大小是个老板,是老板应该烧烧香,拜拜佛,求个吉利,发发生意。不管它灵不灵,敬敬老佛爷,费点神,费点钱,望得来年生意好一点总没错。
张三是个爽快人,说去就去。第二天一大早,与妻子带上五千元钱,匆匆上了路,直奔三里庙烧香去了。
三里庙的庙场上,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先生,算个命吧?”一个大嫂拦住了张三,真诚地说。
“不了。”张三想,我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算什么命。
“大爷,占个卦吧?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拉住张三的衣袖说。
“不了,不了。”张三心想,你总不能比菩萨来得灵验吧,要不这庙里的人怎么会比你占卦的人多好几倍呢。
“大伯,前边有人找您。”一位姑娘拉住了张三的手,指了指后边说。
张三想,这三里庙我是从来不来的,怎么会有人找我?张三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寻找要找他的人,找了老半天,什么人也没有,“真是活见鬼!”张三有些愤愤,这庙场上的“花头经”那么多,真是烦人烦心。进了庙堂,张三跟着妻子,随着人流,涌入了殿堂。只见菩萨端坐其中,堂里香烟缭绕,经声不绝。张三轻声问妻子,“这烧香灵不灵?”
“心诚则灵。”妻子头也不回,拉住张三在菩萨面前虔诚地跪拜起来。拜毕,妻子对张三说:“你到那边去捐些香钱。就可以回家了。”
“捐多少钱?”张三的确不知道。
“你带了多少就捐多少吧。”
张三有些吃惊,五千元,全捐?再想对老婆说什么,看妻子头也不回,仿佛是没有商量的,一副“心诚则灵”的架势,便不再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张三心急慌忙地从捐钱的人群中出来了。脸色煞白,头上冒汗。
妻子问:“捐了?”张三有气无力地说:“捐了。”
“你怎么了?”妻子看张三脸色不对。
“没什么,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张三有些语无伦次。
妻子见他有些木然,不再多问,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庙堂。妻子哪里知道,张三在捐钱时,口袋里的五千元钱不翼而飞了,他又不敢在妻子面前直说,左思右想,在哪里丢的呢,钱好端端地放在上衣口袋里怎么会一下子就没有了?他跟在妻子的后面悻悻然地走着。
当走到庙北口时,只见一个小姑娘拉着一个老大娘的手说:“大娘,有人找您。”当老大娘回头看时,那姑娘说时迟,动时快,二指头从大娘的上衣口袋里夹出了一个钱包。蓦地,张三什么都明白了,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姑娘,说:“好呀,你又故技重演,把大娘的钱包拿出来。”
妻子愕然,大娘惊呆。
那姑娘把钱包丢在地上,慌不择路地钻进了人群。张三把钱包捡起来交到大娘的手上,大娘这才如梦初醒,一迭声地说:“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呀。”
妻子什么都明白了,仍在不停地唠叨着:“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张三虽然失去了五千元钱,可抓到了一个小偷,为大家做了一件好事,值!
回家的路上,两人心中虽然各想各的,但两人的心情都是那样的坦然与自信。
泡妞
“张三被派出所抓进去了,为什么?泡妞,****。”一时间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在市场里响开了,大家议论纷纷:“真看不出,张三这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也会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这叫“会捉老鼠猫不叫!”“他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再老实的男人也逃不过杨花的女人……”一时间,满市场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真是“好事一阵风,坏事满城动。”
张三的妻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只老猢狲,吃过中饭就去山里进山笋去了,怎么会去泡妞?是真是假,还没定夺,派出所却叫傅妹去一次。她听人说,****要罚款的,派出所肯定是要她去罚款了,这只老猢狲,真是现世到家了。
傅妹带好了钱,急匆匆地来到了派出所,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张三,便向一个民警打听,民警指了指所长室。傅妹想:事情不小,肯定还在所长室受训。她正想进去,只见张三从里边出来,傅妹正要发作,王所长却笑呵呵地对张三说:“张师傅,走好,有事请再来。”傅妹有些糊涂了,“再来!”他不现世,我可放不下这张老脸了。她连忙把钱送到所长面前,王所长见了说:“这是什么意思?”“罚款啊。”王所长不禁哈哈笑出了声,“不必不必,我还要奖励他呢。”什么!张三泡妞不罚款,还有奖励?傅妹真像跌在云里雾里,两眼白茫茫的一片,摸不着边际。
“傻婆娘,快回去!”张三拉了老婆就走,在路上,张三把自己进派出所的原因告诉了妻子:
今天,张三一吃过饭就进后山去批山笋了,山路走得急,他汗水涔涔地想找一户人家,讨点水喝,见山坡上有一户人家门半掩着,他就推门进屋,见一个姑娘坐在屋前。这姑娘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神兮兮看着他。张三心里有些发虚,想想不妥,正要退出来,姑娘却开了口:“大伯想喝水?快坐,快坐,我给你去倒水。”说完转身就去里屋了。
张三笑笑点点头,心想山里人真热情。我真是多思发乱了,人家多大方,我又何必躲躲闪闪的。于是张三坐下了,边喝水边和姑娘聊了起来。姑娘说:“这山里的笋多啊,我哥就在后山专做山笋运输,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张三心里暗暗高兴,他正愁自己买了笋无法运下去,这不是好机会来了?
姑娘说:“天真热!”说着说着,却慢慢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仅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透明内衣。张三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想走,却被那姑娘拉住了,“大伯再坐一会儿。”“不了,不了,我还得去批笋呢。”正当两人一拉一推时,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小青年,那姑娘见小青年进来了,就顺势向张三身上一靠,张三顿时傻了眼。那小青年不由分说,将张三一把抓住,说:“老不正经的,想搞我的女人。”
“没有,没有,我进来想讨杯水喝的。”张三一看到这个凶如恶神的男子,顿时慌了手脚!
“有你这样讨水喝?你看看。”小青年穷凶恶极地指了指哭哭啼啼的姑娘,张三这才知道那姑娘的衣衫钮扣解开了。他急得正想再辩解,却又被那小青年一推:“你要私了还是公了?”小青年真像电视里的那种打手。张三很清楚,这种场合只有私了最太平。他渐渐地明白了他两人演出的这出双簧,他灵机一动,说:“当然私了。当然私了。”说完把随身带来买笋的钱送到小青年手上,说:“我身上只有这些了,还是买笋的钱。”姑娘接过钱一点,知道不下三千,就说:“滚,不准报警!”张三快步走出了那门,没有出山,就在山边打了个报警电话。不出五分钟,那一对男女与张三一起进了派出所。不少山里人看后又议论开了:“不知是那位瞎了眼,又撞到了那个鸡窝里去了,不碎骨头好要掉层皮了。”
妻子听后,笑得前仰后翻的说:“你这个杀千刀的,泡了妞又当了英雄。”
傻事
张三与老婆回家时天已擦黑,张三一打开屋门,大吃一惊:房门大开,房内翻箱倒柜,杂乱不堪。“有贼!”老婆一听有“贼”,惊叫道:贼在哪里?张三没有理会,径直往屋里走去。刚进房,只见一个影从房里窜出来,像野猫子那样一窜就到了院子里,没等张三反应过来,那人已翻上围墙,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张三一看,墙外是一条死胡同。好呀,这不就成瓮中捉鳖了?他就对着老婆大喊:“快报警!”自己飞快地走出院门,叫了邻居们,堵住了胡同口。
不地会儿,警车“呜里呜里”地拉着警笛过来了,大家让开了一条路,指着胡同里:贼在里面,还没有出来。张三与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人跟在警察后面,追进了胡同。不一会儿,在胡同口的人喊了起来:“抓住了,抓住了。”只见警察押着一个用雨衣罩着头的小偷出来了,随即把他押上警车,又“呜里呜里”地开走了。“那个小偷是谁?”“是外地人吧?”“是男?是女?”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张三。张三摊开了双手,无奈地说:“我也没有看清。”
张三静下来后细细想想,有点不对劲:这抓到的贼为什么要用雨衣遮住头?这倒还是第一回碰到。正在纳闷,张三嫂在院子里喊了起来:“张三快来,这里有一只鞋。”张三进去一看,是一只崭新的运动鞋,还是李宁牌的。张三想,这贼可能不是外地人,外地人怎么能穿这样的名牌鞋子呢。
“要不要把这只鞋子送到派出所去?”张三嫂这时倒蛮拎得清。
张三却不声不响,像是在深思。是的,张三忽然想起了这只白底蓝边的运动鞋。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张三的摊位前来了一位大嫂,张三一看,是派出所沈所长的老婆阿英。
张三连忙上前打招呼:“阿英,要买点啥?”
“买二斤黄瓜吧。”
“好喽!”张三把称好的二斤黄瓜放到阿英的篮子里时,看见那一双白底蓝边的运动鞋。“嫂子,你今天买了一双新鞋?”
“是呀,这小子一定要穿名牌的,你看,这不是李宁牌的,三百多元呢。”阿英有些炫耀与得意。
张三想,一双极其普通的鞋竟要三百多元,这纯粹是买名气啊。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屋。”妻子的提醒打断了张三的回忆。张三说:“这鞋可能是沈所长独生儿子的。”
“你看准了?”张三嫂那天在摊头也看见阿英买的这双鞋,但又不敢想,这事关系不小。
“八九不离十,你看这鞋。白底蓝边,李宁牌!”张三从怀疑到肯定了,“我们还是去派出所说一说。”
“你嚷嚷什么,人家把小偷的头也给包住了,你去捅什么漏子,这种事还是慎谨一些为好。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生意。”张三嫂胆小,不敢去碰那些官场中的人。
张三也拿不定注意了,最后他还是听了妻子的话,把这不想解开的谜沉在心底。
几天以后,镇上传开了两件新闻,使张三吃惊不小:一是派出所沈所长亲自把儿子送进了公安局;二是沈所长主动辞职并向全镇人民道歉。
张三又做了一件傻事,想想真是有点心里懊悔。
求医
在镇医院做妇科病检查时,张三的妻子被查出在子宫里有一个长4厘米、宽3厘米的肿块。这把张三吓得一大跳,他知道这肿块意味着什么。生意清淡些他倒不怕,只是老婆那肿块像是长在自己的心上,周身的不舒服,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万一……”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意想下去了,看着妻子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张三有些心痛。朋友小王来了,关心地说:“大嫂怎么样了,要趁早去看,这种病不能拖,不能大意。拖下去万一……”张三一听到这个“万一”心里就有些发毛,是要去看的,张三下定了决心。
张三与妻子乘上公交车,转转弯弯地来到了市第十医院,他听小王说,这里有专家坐诊,专治这种病。于是他们就直奔这里来了。
一到医院,人头攒动,一股药水味直钻鼻孔。这里看病的人真是不少,长溜溜的一排,清一色的女子,清一色的愁眉苦脸。张三和老婆坐在那里等候,心里像是揣着几十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乱跳。
“傅妹。”医生的喊声使张三惊了一跳,连忙带老婆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鹤发童颜,精神矍乐。张三一看就知道她确实是一位资历颇深的有水平的老医生。
“病历。”医生的问话渗着淡淡的笑,张三不敢怠慢,递上傅妹的病历。
“去做一下B超。”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B超在镇医院已经做了。”
“还要做一次,这是常规。”医生不容置疑地说。
张三不多说了,带着妻子去做B超。一会儿,结果出来了,单子又到了医生的手上。那老医生仔细地看了看,说:“不小了,长4厘米,宽3厘米。”张三连忙说:“是宽3厘米、长4厘米。”医生看了他一眼,说:“要住院,动手术。”
“要紧吗?”张三有耽心。
“要紧不要紧等开刀后再说。”
医生的话有些吓人,但她说得很认真。张三的心里又乱了起来,要等开出来再说,医生也吃不准,那这病还会轻?此时小王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一问情由,便说:“这动手术要上下张罗好,你要多包上几个红包,麻醉师、医生、护士……一个不能漏。”
“不是说医生不准收红包,谁收开除谁吗?”张三很戆直。
“你看见哪个医院因为医生收了红包而被开除了?这都些是空响的雷。你敢拿老婆的性命开玩笑?再说医生把你老婆的刀疤开大一些,你老婆受得了吗?这是说不清的,这个钱,送的人不会吝啬,收的人不会烫手。”
张三听小王这样一说,茅塞顿开,于是他赶紧去张罗那红包的事了。给医生、麻醉师、护士五一一送去,开始他们都不肯收,后来还是小王有经验,把红包往医生的桌子抽屉里一放,那钱他还不都收了?医生收了钱,张三放了心,不是么,医生动过手术后对张三说:“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好了,那肿块的化验结果也是良性的,没有什么大事。”这下张三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妻子在医院里往了四五天就可以出院了,张三去挂号处结账,那个留着披肩发的小会计在电脑上劈里啪啦地一算,说:“傅妹,药费、住院费、治疗费……一共是2850元,你已交了3200元,现找还你350元。”张三拿着那350元钱有些迷糊,我那里付过钱?他便对会计说:“你搞错了吧,我没有付过钱。”
“没错。”会计认真地说,“你不是在医生的抽屉里放了3200元红包吗,我们医院从来不收病人的红包的,病人的心情我们理解,不收你们的红包你们是不放心的,我们只能暂时作为住院预付款了。不过你们今后不能这样做了。” 张三惊呆了,脸上一阵阵发热,像是做错了习题的小学生,站在严厉的老师面前说不出话来。
(发表于2005年12期、2006年12期《常熟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