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安红了以后,很少来上课了,但神奇的是,期末考试她也没有一门亮红灯。
也没有什么人要故意为难她。
可见,高校教授的心理素质,也是与时俱进的。
有了这一桩接一桩的大事件,一个学期“哧溜”就过去了。然后就过年了。
今过年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去年过年的样子,只是年一过,命运就赠送给广大八卦娱乐的爱好者一份特别的礼物:艳照门。数百张高清暴露的不雅,在网络上公开传播。女猪脚有好几个,都是娱乐圈里的红人,其中包括张柏芝和阿娇,男猪脚只有一个,陈冠希。
从亲疏关系而论,这些不雅照背后的行为,所伤害的,应该是他们最亲密的人,爱人,或者家人。然而他们是公众人物,所以最受伤害的,还是广大的粉丝。尤其是阿娇的粉丝。阿娇一向以清纯玉女形象示人,粉丝大多是天真少女。艳照一泄露,当事人一承认,天真的粉丝伤心哀哭,痛不欲生,据说还有女生绝食,自杀。
一时间铺天盖地都是类似八卦消息。
理智的小苟淡淡地说:“如今的青少年,信仰竟是如此无聊,薄弱,祖国的花朵啊。”
罗安安说:“咱们国家不是喊着嚷着要赶上先进发达国家的水平吗?经济没赶上,性开放程度倒是赶上了。”
我琢磨着,莫非是中国人被几千年的道德禁锢太久,如今社会环境稍微款松,人性就毫无保留完全释放,以致到了这道德沦丧的地步了吗?
“艳照门”大大地污染了网络环境,也浪费了网民宝贵的时间,如此一番闹腾,时间“chuaChua”飞驰,转眼就到4月份了。
我这副不思进取,好吃懒做的模样,连自己都不太看得起。
秦树说倒是很宽容,说“别内疚,大不了我养你。”
大凡男人爱女人爱到了一定境界,都会说这句话,很豪迈,很有男人味。
周楚在5月的太阳底下,也对许嫣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天的太阳温暖而不灼热,是恰到好处珍稀短暂的黄金阳光,一年之中,这样的天气也不过一两天。就像男人爱一个女人,他能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却又不要求你为他付出哪怕只是一杯水的柔情,这样的男人,女人在一生之中,要有幸,才能遇到一两个。
周楚对许嫣然就是。
可许嫣然却依旧无动于衷。有时候我简直怀疑,许嫣然的无动于衷,其实是一种笃信,她十分确定,无论如何,周楚都会爱她。哪怕将来她要嫁作她人妇,他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哪怕他们终身不会再相见,他都还是爱她。
她是他的信仰。
所以当我建议许嫣然彻底狠心将周楚伤一次,长痛不如短痛,断了对你的念想,他才有可能继续正常的感情。
许嫣然说:“对,如果注定得不到,就应该早早放弃,早死早超生。”
可是……她停了停,呵呵一笑说道:“这一点,周楚跟我一样,深谙理论,却无法用它指导实践。说起来,他喜欢我,还真是有点惺惺相惜哦。”
这天,她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是新租的房子,在市中区,就在陈昆仑公司附近。她笑着说“:万一哪天我失踪了,你可以先到这里找找,看看我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我注意到玄关的拖鞋,有男士拖鞋,卫生间里,有两把牙刷。她见我疑惑的眼神,就说:“别猜了,是陈昆仑为我租的。但我们都很少来,只是下半年实习了,就更方便些。”
我不明白她说的方面是哪一方面的方便。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弄一个新窝,金屋藏娇。这算什么呢?她已经是他明明白白的情人了。
我看着面前的许嫣然,心里一阵虚空。
我们坐在阳台上,望着15楼下的城市。许嫣然忽然说:“刚搬进来那天,我坐在这里,真有种冲动,从这里跳下去。那样,所有的痛苦,耻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一向天真骄纵,从来没想到过,这世上有什么样的男人,什么样的爱情,是我得不到的。呵呵,只是一个姜林,就将我伤得如此体无完肤……”
我才猛然明白过来,许嫣然,她,还在失恋。与陈昆仑在一起,不过是一种方式极端的自我麻醉。
她迷蒙着双眼,幽幽地说:“假如有一天,我再次爱上一个人,而他也真心爱我,那么,我会不惜一切,离开现在的生活,洗清自己的污浊,好好生活。苍宝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扶住她的肩膀:“一定会有的。”
正在聊天,忽然听见一阵奇异的“咔咔”声,像是地板在爆炸,同时,桌上的杯子纷纷蹦着倒向另一边,咋回事?起风了?这么大的风?紧接着,整个屋子在咔咔作响,还能明显感觉到晃动。我还开玩笑,说:“难道地球调成振动了?”
“地震了!”许嫣然大叫。
我们冲出屋外,电梯没来,想也没想,我们沿着楼梯跑下去,楼道上都是人,大家闹闹哄哄,都在说地震了地震了。其中一个大叔说:“我刚打电话回成都老家,说成都也地震了,电线杆子都倒了,这么看来,肯定有个地方发生大地震了!”
没多久,信息从各个渠道传来,四川汶川发生大地震了!
整个5月,全国人民都在对地震灾区的关注中度过,捐款捐物捐血。小苟感叹:“活了21年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中国人的凝聚力,果然人多力量大。”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对我的问候语都变成:“苍宝,你家那边受影响没?”我家没受明显影响。只是余震不断,刚开始还人心惶惶,把存折现金的什么的都放在身上,一看到电线杆子摇晃就往空地上跑,晚上就在露天里搭帐篷睡觉。可余震实在没完没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觉得不晃几下就不是人生,用我娘亲大人的话来说是:“没啥子,该做啥子还是做啥子,我该做包子做包子,农民该收麦子收麦子。”
学校组织了捐款,秦树是学生中捐得最多的一个,校园电视台就去采访他,主持人问他为什么捐那么多,他说:“因为我的女朋友是四川人。”
这句朴实无华的话,把电视机前的我狠狠感动了一把。同时,我又感慨了一下,做中国人,其实挺好的。
地震之后,唐王回家一趟,返校时正是端午节,她带了一大包她母亲亲手包的粽子,除了给我们大家分享,还特意带了几串给李斯特。后来的某天,李斯特到学校来接唐王,我们与他闲聊,说起中国的传统美食,他说他很喜欢中国传统食物,尤其是上次唐王带给他的粽子,很是美味,只是……他羞涩地笑笑才说道:“只是,包粽子的那种生菜,太老,太硬,嚼起来挺费劲。”
我们顿时对李斯特投去满怀同情的国际友人式眼神,呱呱把矛头转向唐王:“你也忒不贤惠了!你难道没有告诉斯特同学吗?那是粽子叶!是环保包装,是不能吃的!”
唐王憋住笑,很无辜地说:“我以为他知道……”
好在李斯特是一个文明的国际友人,听到这真相后,只是用中文很文明地说:“原来如此。”否则,他一定要说:“Oh,shirt!”
端午节以后没多久,秦树去了大连,参加系里组织的一个竞赛,要一周后才能回来。
我没有什么离愁别绪,欢欢喜喜的。他走后的第二天,有陌生电话找我,是一个女孩,声音沙沙的,她说:“请问你是陈苍宝吗?”得到我的确定后,她说:“我是陆浅浅,秦树的未婚妻,我在学院路常青藤咖啡厅,我等你。”
我只听到了那个关键词,未婚妻。
秦树的未婚妻。
像一枚巨型导弹,直击我的心脏,砸得我血肉模糊,碎片翻飞。我定定神,收拾收拾碎片,往咖啡厅去,赴这场命运之约。
路上碰到林冬阳,正匆匆而来,他说:“我正要找你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机械地答:“哦,没听到。”
他说:“上学期你向院办申请了社团活动经费补贴,现在终于批下来了,要你去签字,快去吧。”
我机械地跟他走。他看出我不对劲了,说:“苍宝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天哪,你额头冰凉的!”我拨开他的手,说:“没事。”
字很快签好,出了行政楼,我径直往学院路去。下楼梯的时候,我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林冬阳在一旁抓了我几次,担忧地说:“你究竟怎么了!要不我陪你坐坐吧?”
我什么也没说,大步朝前走。
靠窗的位置旁,一个女孩朝我招手。微卷长发,格子背带裙,鸭舌帽子。英伦风格的打扮。
她微微笑:“你果然很特别。哦?我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了,Barberry男香,中调是鼠尾草和金橘花,我送给秦树的圣诞礼物。”
窗外阳光满地,我却如置身寒冷冰原。
她给我讲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父亲是多年好友,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嫁给秦树以外的男人,她也没爱上他以外的人。她的父母和秦树的父亲说好,等她从英国留学归来,秦树大学毕业,就为他们完婚。秦树也没有爱上别的女孩。至于他为什么又和我恋爱,陆浅浅说:大概是因为我不在他身边,他很寂寞吧,加之你又特别,和我的气质迥异,不是有歌这么唱吗,男人看惯了莲花,也会觉得小草美……不是男人看惯了莲花,也会觉得牡丹美吗?大概她认为把我比着牡丹我太占便宜了,所以改成小草。
她还摆出正室范儿,豁达地说:“男人嘛,小小花样,逢场做戏,难免的。”
敌人已出现在我面前,事情也知道了大概,我不那么慌乱了,我捋了捋衣袖,准备迎战了。
我在大脑里分析她的话,顺便组织语言。
陆浅浅又说道:“我爱秦树,就像紫薇说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早已决定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吉祥物。我之所以来找你,也是看在咱们都是女同胞,是阶级姐妹,不希望你继续上当受骗,早日醒悟,回头是岸。”
我抬头望了一回天花板,暗想,我是不是跟青梅竹马有仇?怎么总是遇到从幼齿小萝莉时期就开始的暗恋?
我说:“你是说父母要为你们包办婚姻是吧?你确定你不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包办婚姻已经没有市场了。爱情是自由的,不受任何约束的。秦树他不爱你,他也不会娶你,他爱谁娶谁,他的地盘,他做主。”
陆浅浅被我这么一挫,脸色一变,她说:“你看看你,看看秦树,再看看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你认为哪两个人更般配?”
我说:“我和你。”
陆浅浅虽然留学英国,一身英伦风,但却没半点英国幽默,她生气了,说:“我的性取向是很正常的,不要侮辱我!”
我说:“抱歉抱歉,我在侮辱我自己。”
正是情敌相见,分外见红。我们见面不过短短半小时,就已经战火蔓延了。人身攻击不是我强项也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决定速战速决,我说:“如果秦树是你的男朋友,我一定退避三舍,绝不染指。欧洲不是很迷信星座吗,他们有句谚语是这么说的,珍爱生命,远离天蝎。我正是天蝎座。秦树他是我的男朋友,你请自重。”
陆浅浅娇俏的脸蛋在中央空调的冷气里,也能涨得红彤彤煞是可爱,可想而知,她在多努力地压抑她的愤怒以保持英伦风淑女形象。真是难为她了。
她说:“你太幼稚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口头婚约的郑重!我告诉你,我会让秦树娶我的,他必须娶我,只能娶我,作为女孩,你最好为自己保留尊严,主动放手!”
陆浅浅已经走了我还坐在位置上,音响里放起一支老歌,是一位老歌唱家在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唉,我一直在希望的田野上奔跑,只是偶尔,也难免被失望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