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的手,双手握住:“苍宝,我爱你。”
我任他握着,低头想了一会,才说:“秦树,现在起,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他只是笑,眼睛闪闪发亮,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没错,我决定了,忽然之间就决定了,我的初恋,我的爱情,我不要猜猜疑疑,暧暧昧昧,我要明白晓畅,准确无误。
回到宿舍,我摸到许嫣然的床,要把这消息第一个告诉她。
床是空的!人呢?莫非滑到床底了?没有啊。我赶紧打她手机。关机。
我摸到自己的铺位前,推了推呱呱:“许嫣然呢?”
她迷迷糊糊地:“找姜林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早上醒来,还未及梳洗,我就下意识地走到阳台,往路上望。秦树果然站在那里,昨天那棵树下,就像他一直不曾离开一样。他穿着淡蓝色的厚棉布衬衫,黑色裤子。身边一辆崭新的,发着炫目光彩的——自行车!
他一看到我就大声说:“苍宝,我来接你去上课。”
当我坐上他的自行车时,我有种不知把手放在哪里的惊慌失措。他空出一只手,用力捉住我的手,引到他的腰上,我搂住他的腰。我低下头去,脸烧烧的。
从宿舍楼晃悠着去食堂,又晃悠着去教学楼,不说一路上众人(尤其是女生)诧异加羡慕的目光,只说这路况:全是坡,上坡,下坡,高坡,矮坡,长坡,短坡,陡坡,斜坡……我坐在车上,真的好想冲动地学超女飚高音,唱《山路十八弯》!
秦树就十分辛苦,有时不得不站起来,弓着腰,憋足劲,奋力爬坡。他一边爬一边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媳妇。”
“媳妇……”我默想着这个词,继续发烧。
上午是写作课。写作老师长得很韩红,声音也很韩红。她在讲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我一会想想秦树,想想昨晚;又想想林冬阳,偷偷往他的方向望;一会又担心许嫣然,她喝醉了,现在都还没出现,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第三节课下课,有同学递给我一封信。没有封口,也没有地址邮票,只写着:陈苍宝收。打开,一张大大的A4纸,正中写着:亲爱的苍宝,我上午有四节课,所以不能接你下课了。上完课我就去宿舍找你,一起吃饭。秦树即日。
我笑笑,把信放进书里。
转头却看到林冬阳,站在教室的窗口旁,背对窗外,面朝着我。也许是窗外阳光太过灿烂,反衬出他的脸,浮着灰色的云朵一样的暗影。他想对我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却又闭上,嘴角上扬。
还是笑。却没有了昔日自得的邪气,而是淡淡的落寞。
我提醒自己:苍宝,你现在的身份,是秦树的女朋友。
许嫣然竟然躺在床上。
我把书往桌上一放,问她:“大白天睡觉?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去哪里了?”
她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我过节了,卫生巾用完了,你先拿两个给我,等下吃饭的时候帮我买两包。”
我打开柜子拿了卫生巾,她去上了厕所出来,靠在床上。唇边涌起浅浅笑意,她说:“苍宝,我……昨天晚上和姜林在一起,我们……那个了。”
“哪个?该不会是康越要求唐王的那个吧?”
她:“嗯。”
我差点从她的床头跌到床下。我颤巍巍地问:“痛吗?”她的回答更是别扭:“刚开始有点,后来就……”我把眼睛紧紧闭上:“你以下的内容将被我自动屏蔽。”
她撑了撑身体,坐得更舒服一点:“美得你呀,你以为我还会往下说?”
我:“但说无妨,不说更好。”
许嫣然指挥我:“给我倒杯水。”
我倒水:“美女请用。”
作为她在C大最亲密的朋友,我认为我有义务和责任了解内幕,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是你酒后乱性主动失身,还是他趁人之危霸王硬上弓?”
许嫣然用手指绕着头发,绕了一圈又放开:“一半一半吧。”
我失口又问:“你后悔不?”
她想了想,说:“目前还没有,但他貌似很后悔。”
“这是什么话?他会后悔?享受了送货上门的免费大餐,他还后悔?”这简直难以置信嘛,我干脆嚷起来。
许嫣然佯怒:“你这比方很欠揍哎。不过,他后悔正说明,他很慎重,也很珍惜我。”
我哑然失笑。如果一个男人很慎重很珍惜爱他的女人,他会在她喝醉,不说意识模糊,至少自控力已经下降,防范意识降低的情况下,做一件当时很享受事后很后悔的事?
不过,既然已成事实,许嫣然又还脆弱,我不忍说得这样决绝。
一层梦幻的表情浮上许嫣然的脸:“感觉上,我们又更加亲密了。希望从此以后,他能明了我的真心。”
如果一个男人说爱你,不一定是真的。但如果一个男人说不爱你,那就是真的不爱你。姜林对许嫣然说过了,他不爱她。可她,执迷不悟。看着她虚弱却又满怀希望的样子,我感到酸楚,是谁在什么书里说过的呢,一步错,步步失。
许嫣然,她已经错了一步。
秦树来接我吃饭。
我说:“呀,你亲自步行呀?坐骑呢?”
他说:“早上骑车,能锻炼身体,强健筋骨,那叫晨练。可你听说过午练吗?”
吃完饭我帮许嫣然打包带了一份,拎在右手里。
路过小超市,我让秦树在门口等等。我进去买了两包卫生巾。超市的袋子是透明的,只好就那么透明地装在里面,我拎在左手。
我遮遮掩掩地走在秦树左边。他还是发现了,问:“苍宝买的什么啊?”
我急中生智:“心相印抽纸。”
他喜出望外:“我刚刚跟你说了我要买抽纸吗?我还以为没说呢。呀,还是新包装的呢,先抽两张给我擦擦嘴。”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罗安安做交换生的意图。
《生活都市报》有一个专栏,专门是一些外籍华人介绍他们在国外的生活,对此处中国内陆的C城人民来说,这个专栏无意于一块西洋镜,能窥见那些稀奇古怪的异域生活。
罗安安定期给这个专栏供稿,写她的交换生生活。这是她晋升为明星的一个重要噱头,是积累人气的必要手段。
她在文章里写到:“在英国做人,最重要的是礼貌。交换生都是住在接待家庭,所谓寄人篱下,更要谨小慎微。走路说话都不能大声,看到什么贵重物品,比如电视跑步机之类,千万别问价钱,在他们看来那是唐突。”
她还说:“英国人特别讲究面子功夫,他们每天都要换不同的衣服,一件衣服只能穿一天,换下来的衣服未必都洗了,往往放几天又穿上,如此循环,只为一个目的,千万不要连续两天穿同一件衣服,那比不穿衣服还更可怕。”
许嫣然看着报纸,鄙视道:“她这副语气,哪里是去做交换生的,分明是留学海外,等学生归来,就以为自己金光闪闪了。”
这也怨不得许嫣然,纵然罗安安已远在英伦,但是列宁同志并没有因此把心思加倍的投注在许嫣然身上。
其实,道路本来就是如此,一个人爱不爱你,跟其他人的关系并不大。
我和秦树恋爱的事几乎全校都知道了。林冬阳也一定知道了,因为连优乐美都知道了。一天她来看我们排练话剧,中场休息时,她当林冬阳的面问道:“陈苍宝,你怎么不带家属来呀?那天晚上太黑了,我都没看清他真人究竟什么模样。据说很帅?”林冬阳阴阳怪气地说:“想看帅哥还不容易,你用这凳子把陈苍宝打晕在地,帅哥一定会比救护车还先赶到现场。有人就喜欢扮演救美人的英雄。”
说完竟对优乐美撇嘴道:“哦?优乐美。”
优乐美赶紧点头:“嗯。”
在我面前扮什么夫唱妇随,分明是林冬阳吃醋了,嫉妒了!
我镇定地说:“我就是喜欢英雄,讨厌临阵退缩的胆小鬼!”
我本来是想刺痛一下林冬阳的,可他的防御力比我想的要厉害,他竟然唱起一首过时的女生情歌来:“喜欢看你紧紧皱眉,叫我胆小鬼,我的心情就像和情人在斗嘴……”
我不打算和他斗了,在心里鄙视他,神经病。
优乐美走到我身边,悄悄说:“希望你是真心喜欢你的男朋友,而不是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哈……”我冷笑,说:“你太看得起我了,36计我一点都不懂,我只知道爱情36计,要随时保持美丽……”
优乐美说:“那倒也是,比计谋,我自认为略胜你一筹。话又说回来,爱情不是技术活,任何阴谋诡计都比不过一腔真诚的热血。我比你更爱林冬阳,十倍百倍都不止。”
我甩手走开,秦树在外面等我去上自习,我的英语四级还没过,郁闷得很。
秦树从不来看我们排练。话剧社人气还算旺旺,再加上今年学校新增加了一个叫“戏剧影视”的专业,所以一开学,话剧社就来了一批戏影爱好者。更增加了话剧的专业性和可看性。
可秦树为什么不来呢?就算是为了捧我的场,也好歹列席一下嘛。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不来就干脆离得远远的,在宿舍或者网吧等我都行,可他偏偏就在小礼堂外面。
我走出去时,他果然就站在那里,见我过来,他喊我:苍宝,走吧,我帮你带了书,我们去上自习。
我问他:“为什么不肯进礼堂看我们排练?”
他说:“要说实话吗?”
“废话,不说实话我废了你!”我威胁他。
他说:“我知道他也喜欢你,但现在的情况是我胜利了。没有一个男生愿意看到打败自己的那个情敌在眼前晃来晃去,万一我们说说笑笑拉拉扯扯,刺激到他,就更不厚道了。但我来等你,是男人等他爱的女人,不需要刻意遮掩。”
他的这番心思,一个成语概括:深明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