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的暑假转瞬间已燃烧到末端。
还是很早很早的清晨,太阳好像还没睡醒,只有微熹的晨光在薄雾中缓缓穿行,带着温馨愉快的触感勾勒起夏末初秋的轮廓。高高低低的楼房安静地浸泡在日光里,悬浮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刘晨星——起床去打篮球啦——”
渐渐地,太阳睁大了眼睛,流淌出来的日光肆意溶解开四周的迷雾,整个天空都开始亮堂起来。刘晨星一阵惊醒就感觉到腿上特别疼痛,睁开眼睛发现穿着一身简便运动装的佳妮正趴在他床边,饶有兴趣地拔着他的腿毛。
佳妮见他醒来了,冲他微笑,“睡死你了,我叫了半天也没叫醒你,不得不用绝活了。”
刘晨星正处于半睡眠状态,迷迷糊糊地听着,把手摊来摊去将一旁的闹钟抓过来,定睛一看——06:00——天啊!这是个多么值得睡觉的时间啊!他不禁白了佳妮一眼,马上刷的一下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就躺下接着睡,并朝外面坚决地喊,“本大爷今天生病了,很不舒服,起不了床呀!”
佳妮哪会轻易的放过他呢,她翻箱倒柜一阵抓来一盒感冒药,迅速扯开被子,拼命摇晃他的脑袋,“醒醒醒,病了就吃药!”然后冲他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感冒药好甜好好吃的!”打开药盖就要往他嘴里灌,这下子,刘晨星他突然就躺直身体,睁大眼睛,里面绽放出光彩,说,“本大爷的突然病好啦,真是神宁庇佑呀!”
“那好,陪我打篮球去。我知道你很想去的,对不对——”
刘晨星一听马上就提起精神,而且是刘胡兰般宁死不屈的精神,使劲地咬咬嘴唇,“不对,你冤枉我!”
佳妮甩甩头,不置可否,转而使劲地盯住他的眼睛,那来势汹汹的眼神如饿狼般朝他扑去,她猛地提高声音加强语气说:“你撒谎,我感觉到你很想陪我一起打篮球!否则——你就会成为一个没腿毛又爱吃感冒药的男生!”
“我——”刘晨星正要理论下去,突然佳妮伸手朝他大腿上猛然一拔,“还抵赖不?”一下子,刚刚滑到刘晨星嘴边的话就像那腿毛一样给拔走了,斗志更如同豆腐渣工程很快就崩塌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屈服了:“是呀,陪你打篮球锻炼身体多好呀,我何止是想,简直就是渴望。真的。”
佳妮调皮地摆出胜利的手势,在床边一阵手舞足蹈,更忍不住兴奋地大叫一声“Yeah!”嘴角自然地流露出得意的笑容,又干净又活泼。
到现在为止,刘晨星特别后悔当初教会佳妮打篮球,惹得她哪天兴起就一大早就抱着篮球来喊他起床。而且喊起床的次数跟刘晨星的腿毛数量形成了悲剧的反比例。
篮球场就在他俩所在的小区公园,只需要穿过一条荫森的小路。沿路的两旁种着大大小小的各种树木,它们互相交错,枝叶层层叠叠,晨光几乎照不透。这么早的时分,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光碎片般从树叶缝中落下,那些深浅交替的光影便在湿润的空气中飘浮不定。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不时会闻到空气中阵阵新鲜的花草香,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像在全身注入了新的力量,倍感精神。
一路上,佳妮活力不减,一边兴致勃勃地玩跨下运球。
刘晨星不禁想起以前教她打篮球那会的惨况——毫不夸张的说跟女生打篮球是一件很冒险、很残忍的事情。很多女生平时看起来很淑女,可是一到篮球场上都疯了,头发散了,各种乱奔、各种乱抓、各种尖叫、各种暴力,即便找6个裁判都看不了。还好经过每天晚上他的悉心教导,佳妮早已不把篮球当橄榄球来打了。上学期还带领着她班上的女生在比赛中以夸张的比分10:2赢了别班,别人问起她都不好意思说这比分,就只说赢了8分。
想到这,他不觉甜甜地笑了一下,眼睛眨了眨,里面满是阳光。
清晨的风从远处浩浩荡荡地吹来,穿过高高低低的楼层,穿过枝桠茂密的小路,穿过球场上丝丝孔孔的铁网,穿过飘忽微妙的距离,穿过眼神,穿过男孩女孩眸子里的流光泛彩。
“刷”
“刷”
“刷”
“刷”
“刷”
一连5个空心球,佳妮兴奋得不禁鬼哭狼嚎地大叫起来,转而冲刘晨星得意地笑:“是不是觉得我投篮特帅呢!”
刘晨星把脸转过去,故意逗她说“何止是帅,简直就是一表人才!”
话一落音,佳妮大步流星刷地提手迎面就给了刘晨星脑袋一个敲击。
刘晨星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气得连鼻子都皱得快要歪了。他闷闷地小声嘀咕道:这不是门,也不是键盘,更加不是木鱼,这是个脑袋,干嘛没事就敲它!
佳妮歪着脖子看着他,好像发现了身边这位男孩脸上的不满,她马上笑嬉嬉到蹭到他身边,伸起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
“哇!”刘晨星咧开嘴,朝她挤出个挺假的笑容,“好神奇呀,一点都不疼了。真的。”
佳妮的笑容马上变得邪恶起来了,她把手心向前一摊,“盛惠100元人民币。嗯,给你个朋友价吧,70元就可以了。”
“你想得美!我没钱。”
“没钱不要紧,不过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敲你脑袋也要归入我的个人专属里面。”佳妮调皮地眨着眼睛,可眼底静静流淌的感情却是那么的深刻,“就算以后你交了女朋友,就算你以后结婚生孩子了,这仍然是我的专属。只有我才能敲你的脑袋,其他谁也不给。”
突然一群白鸽拍打着翅膀从球场上空一涌而出,在空中展示出优雅的弧线,远远看来像是一朵雪白而巨大的百合花正在瑰丽盛放。白鸽投下的影子迅速地从两人身上掠过,一阵阵咯咯咯的鸟鸣声好像在空中开花一样。
“大小姐,这是你的第几个专属了?”
“嗯——让我想想,早上拔你腿毛叫你起床一个,你那单车的后座一个,吃鸡蛋的时候帮我剥壳一个,还有好多好多呀,不数了,烦人呀。”
风,在球场上沙沙地吹着。阳光透过丝丝孔孔的铁网不停地掉落在佳妮身上,她被斑驳的阳光照出毛绒绒的影子,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似是海市唇楼……
刘晨星出神地凝望着她,晃惚中,他好像望到了那个曾经的身影,那个刻骨铭心的身影。他不知不觉地低下了头,眼角有星星点点的眸光。
无数细碎的感情摊手摊脚地从记忆中爬出来,慵懒地晒在阳光下,有甜美的,有醉人的,有迷惘的,有心疼的,有忧伤的……
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一个又一个轮回,树木一圈一圈地书写着生命的年轮,荣枯更叠,那些曾经注入生命里的感情却海枯石烂永恒不变。
记忆回流到童年的光阴,那一个身影,那种深刻的感情,如同花园里的空气,夹着清澈的阳光,每天每个时刻都能清香地呼吸着。
在刘晨星的记忆里,她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了,可是那种强烈的感觉依旧一直陷在他的心里,陷在他的血肉里,陷得很深很深,仿佛脉搏也一起跳动了,以致他整整一生也无法忘记。
“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
刘晨星有一个姐姐,叫刘雪怡,她比刘晨星大6岁,从小雪怡就特别疼爱弟弟,在弟弟还没上幼儿园以前,姐姐每次放学回家都总是带一些诸如卜卜星,无花果,小当家,大白兔,咪咪等好吃的给小刘晨星。对小刘晨星来说,那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小时候的刘晨星很内向,不像别的小孩整天调皮捣蛋,每天姐姐回来之前小刘晨星总是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玩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上幼儿园后,姐姐每天都踩单车送小刘晨星上学、放学。那时候傍晚5点多就放学回到家了,每到这个时候小刘晨星总觉得肚子饿扁了,而爸爸妈妈要到6点半才下班回来做饭。一回到家,姐姐总是默默回到厨房,给小刘晨星煮好面端到他的面前,夹着面条慢慢喂着他吃,他只顾着看电视,吃得满嘴都是汤水,一吃完就把碗从嘴边推开,姐姐特无奈地拿去洗了。在小刘晨星幼小的心里,姐姐煮的面真的很好吃。
平静的背后往往隐藏着阴谋,幸福的底下往往也埋下了恶魔的种子。
就在刘晨星上幼儿园的第二年,父母把二十多万血汗钱借给了刘晨星的表舅,其实那时候表舅已经频临于破产的边缘,可是刘晨星的父母却毫不知情,一直被蒙在鼓里。在表舅拿了钱后没几天,他就消失了踪影,据说是逃到香港去了。刘晨星的父母欲哭无泪,却只能在其残留下的制衣厂里拉回了几箱滞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