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夜里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怯弱,每个不甘心的人都会一遍又一遍****自己的伤口,黑夜做成的壳总是自欺欺人的。
“呵呵,又下雪了呢!”他抚了抚睫毛上的雪花,随后又发出了一声叹息。再冷的雪他也感受不到,既然选择了做人以外的物种,就注定要放弃一些东西,包括感觉。
可又为何,眼前会一直闪现一些幻影,为何自己会放不下她,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那里,不是本该早已冰凉了吗?
哥特式教堂顶端的他一跃而下,紫金眸子倒映出的都是她,暗黑袍子在寒风吹拂下猎猎作响。从何时起,自己也竟会这般不理智起来呢?
他的黑袍掀起雪松顶上的白,他急速地在丛间掠过。明知道是错,可依旧会为她犯错。
”为何站在洞外不进来呢?“阴森漆黑的洞内充斥着无数血红的眼睛,一个尖锐而苍老的声音从洞内响起。
”我......“他竟犹豫不决起来。
”是嫌弃我这山洞破烂不堪吧!“尖锐的声音又响起来,”呵呵,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进来叙叙旧呢?“
这一次,他没有迟疑,走了进去。
层层白骨堆砌的宝座上赫然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苍白的皮肤,暗紫的嘴唇,看起来更像一位死人,半块黑金面具遮住了脸的一侧,却带着不可忽视的贵气。
”你来是为了她?“
”嗯。“他不辩驳。
”她疯了,你也疯了吗?“面具人愠怒。
”我相信她。“
”呵呵,相信她?相信她,她会跟你开口讨要血石?相信她,她会不顾众人反对,做出那等错事?“
是啊,他曾多次说服自己,她讨要血石是为了其它的事,而不是族人所说的妖术,可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告诉他,他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需要一个借口,他需要用众多看似合理却漏洞百出的借口来掩盖她的谎言。
”不会酿成大错的,“他抬起头来凝望着对方,似恳求,”她终究是个人类。“
”人类?人类的心才是最邪恶的,看似外表光鲜亮丽,这副皮囊下又掖藏了多少肮脏龌龊。“面具人旋风似的冲下宝座,一把将他抵到墙角,”看我,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的处境,我现在的名声,还不足够让你觉醒吗?我从一个高贵的王沦落到如今这副模样,纵然法力不减又怎样,作为一个日行者,我已然不敢在日光下行走,甚至在黑夜,我都不敢走出这个山洞,你知道族群里的同类是怎样议论我的吗?我......我是整个族群的罪人......“
他被面具人抵在墙上,也不反抗,他明白王为何会对人类充满愤恨与抵触。
这位曾经的王爱上了一位女孩,亦是他们的敌人——吸血鬼猎人。曾经的王和现在的他一样,爱那位女孩爱得近乎疯狂,甚至不惜用他们种族的弱点来充当他当时爱的承诺,而女孩回报给王的是一场血的屠杀以及用银器划破的左脸。
”王。“他艰难地开口,他想他是现如今唯一一个仍尊他为王的异类了吧。
面具人顿了顿,手下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请把血石给我吧。“他扯出一抹浅笑。
”何必呢?你完全可以帮她。“
”我......我不想让她变成我的傀儡。“
面具人收手,又似鬼魅般的做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终究会明白的。”
他握着通体晶亮的血石走出洞外,抬头望着满月。呵呵,若是能够糊涂一世,他一辈子也不要明白。
他不明白她的思想,也不明白她的期望。
活生生的人,为何恨透了为人。
他每次见她,都是血淋淋的血腥场面。
她以人血兑酒。
她说那样可以让她青春永驻。
他记得每次去看她的时候,她都在冰冷的囚室,残忍又血腥地割破被囚禁少女的肌肤,以器皿盛装,当即兑入红酒饮下。
这样很新鲜。她舔了舔嘴唇,像一头嗜血成性的狼。
你已经是人类中最漂亮的了,还不够吗?他问她。
她的回答是——还不够。
我要的是青春永驻,不是一时的容貌。我不想变老。
那为何会采取这样的手段,不残忍吗?
残忍?为了永远的青春,残忍算什么?
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的痛苦。她对他说。
他笑了,她是人,他是异类,从一出生就是,他不用为了老去而忧心忡忡,他甚至不用靠吸食人血生存,他只需每晚吸食月光即可,血统的高贵使他站在了遥不可及的塔尖,他需要做的只是俯视众人即可,世世代代。
永不老去,真的有那么好吗?
看惯了一个个王朝国度覆灭,参透了人间生死冷暖,独自一人行走于世间,这到底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上天的惩罚呢?
他想对她说,你变了,变得可怕,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可他什么也没说。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更容易包容,甚至于放纵。
可以说,他总是对她抱有一丝希望,他愿意等她回头。
雪下得又大了些,逆着风雪越飞回城堡,他紧了紧手中的血石,还真是和他一样冰冷啊!
他不急着将血石交给她。
身为一个日行者,他同样可以在白天行走,这是那些死徒与低劣同类无法比拟的。而他似乎也更愿意将自己的生活作息与人类协调一致。
于是,在这冰冷孤寂的城堡里,伴着黑夜,他阖上了眼睛。
寒风依旧在外面吹着,他本该平静的内心竟起了波澜,以为遇见她,自己的心会温暖一些,可终究还是错了。
暗黑的夜里,想要一点儿光亮,难道是一种奢望?